夜色沉沉。云梯城的喧嚣被按下了暂停键。除了更夫敲打竹梆子的声音,只有风刮过屋檐的哨音。青云丹阁依旧灯火通明。门口的琉璃灯盏把街道照得亮如白昼。十六名身穿青衣的弟子按剑而立。目光在每一个路过的行人身上扫视。杀气不加掩饰。李辰安蹲在街角一家酒铺的幌子后面。这里是下风口。风里夹杂着一股极淡的药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臭。那是之前他用死气引爆阵法后残留的味道。虽然青云宗用了大量的清神香去遮盖。但瞒不过他的鼻子。李辰安抬手按在眼皮上。丹田内的奇点逆向旋转。归墟之眼开启。原本辉煌大气的朱红色楼阁在他视线里变了样。墙壁变成了半透明的线条。地下的灵脉走向清晰可见。红色的火灵气。青色的木灵气。这两者本该是炼丹房最常见的能量。但在丹阁的后院,也就是那座炼丹室的位置。有一团灰色的东西盘踞着。像是肿瘤。那些灰色的线条顺着通风管道蔓延。渗透进了前厅的丹药柜台。每一瓶摆在柜台上的聚气丹,都被这层灰色包裹。很薄。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李辰安放下手。这就是他们干的好事。把死气掺进丹药里。让人吃了以后,修为看似增长,实则根基被腐蚀。等到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废了。这手段比直接杀人还要阴毒。他低头看了一眼脚边。一棵老槐树下落满了枯叶。李辰安弯腰捡起一片。枯黄。卷曲。手指在叶片上快速划动。没有灵光闪烁。只有极其细微的纤维断裂声。归墟·藏。微型版。三息后。李辰安停手。叶片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但他能感觉到,这片叶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微小的能量黑洞。只要靠近死气,就会自动吸附。“去。”李辰安手指一弹。枯叶乘风而起。它在空中打了个旋。越过那十六名守卫的头顶。顺着二楼半开的窗户飘了进去。没有触动警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它就像一片随处可见的垃圾,落在了炼丹室的排气口上。李辰安闭上眼。意识连接。通过那片枯叶,他感知到了里面的情况。热。燥热。还有那种令人作呕的粘稠死气。枯叶上的阵法开始运转。一丝丝灰色的气体被吸入叶片脉络。叶子原本的枯黄色迅速变黑。那种黑,透着邪性。五息。十息。枯叶承受不住了。咔嚓。一声轻响。叶片崩碎成粉末。但在崩碎的前一瞬间,李辰安已经截取到了那股能量的波动频率。足够了。李辰安转身。消失在夜色里。……神兵阁。后堂。铁长老来回踱步。地板被他踩得嘎吱作响。桌上放着一块白布。布上是一堆黑色的粉末。那是李辰安带回来的样本。“老黄怎么还没来?”铁长老看向门口。“来了来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提着药箱跑进来。神兵阁首席丹师,黄药师。“大半夜的,叫魂呢?”黄药师把药箱往桌上一放,没好气地瞪了铁长老一眼。“看看这个。”李辰安指了指桌上的粉末。黄药师凑过去。鼻子动了动。脸色变了。他从药箱里拿出一根银针。刺入粉末。呲。银针瞬间变黑。然后融化。化作一滩黑水。黄药师的手抖了一下。“这东西哪来的?”他抬头看着李辰安。眼神惊恐。“青云丹阁。”李辰安声音平静。“这是幽冥死气,而且是提纯过的。”黄药师倒吸一口凉气。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简,对着那滩黑水比对了一下。“没错。”“是‘蚀骨散’的变种。”“混在丹药里,初期能刺激经脉扩张,让人误以为修为精进。”“不出三年,丹田就会萎缩。”“最后连凡人都不如。”黄药师瘫坐在椅子上。“造孽啊。”“青云宗这是要把全城的散修都当成猪来养。”铁长老一拳砸在柱子上。木屑纷飞。“我这就带人去砸了他们的店!”“把这东西甩在陆问心脸上,看他怎么抵赖!”“没用。”李辰安开口。铁长老猛地回头。“证据都在这,怎么没用?”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这粉末是你带回来的。”李辰安看着那滩黑水。“他们可以说你是栽赃。”“可以说这是你自己炼的毒。”“甚至可以说,是你神兵阁嫉妒生意,故意抹黑。”铁长老张了张嘴。没说出话。确实。青云宗在云梯城经营多年。名声在外。光凭这一堆粉末,根本扳不倒他们。而且陆问心那个人,最擅长的就是倒打一耙。“那怎么办?”铁长老咬着牙。“眼睁睁看着他们害人?”“当然不。”李辰安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丹阁。“既然要在里面找证据。”“那就光明正大地进去找。”“进去?”包三金从门外探出头。手里拿着刚印好的传单。“辰哥,你别闹。”“那边现在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那个掌柜我认识,叫王通。”“金丹初期。”“外号‘铁算盘’,精明得很。”“而且听说陆问心调了刑堂的‘黑衣卫’守在暗处。”“你进去就是送死。”李辰安转过身。看着包三金。“谁说我要硬闯?”他走到兵器架前。拿起一块还没锻造的玄铁原矿。手指用力。坚硬的玄铁在他手里像泥巴一样变形。“他们不是缺材料吗?”“那个炉子炸了,想要修好,需要特殊的耐火材料。”“还有那个阵法。”“想要压制死气,普通的阵盘根本不行。”李辰安把手里的玄铁捏成了一个球。上面布满了繁复的纹路。“我去卖货。”“卖给他们最想要的东西。”铁长老愣住了。他看着李辰安手里的铁球。虽然还没成型。但上面透出的那种古朴沧桑的气息。连他这个四阶炼器师都看不透。“你要假扮炼器师?”“不是假扮。”李辰安把铁球抛起来。接住。“我本来就是。”“给我准备一套行头。”“越破越好。”“还要一张面具。”“要那种看起来就像是在地下火脉里待了几十年的那种。”铁长老看着他。过了许久。点头。“包三金。”“在。”“去库房。”“把那套‘火工道人’留下的旧袍子拿来。”“还有那张‘赤铜鬼面’。”包三金缩了缩脖子。“长老,那是……”“去!”“是!”包三金跑了。屋里只剩下三个人。黄药师看着李辰安。眼神复杂。“年轻人。”“那可是龙潭虎穴。”“一旦被发现,你连尸首都不一定留得下。”李辰安笑了笑。没说话。他把手伸进怀里。摸到了那块冰凉的归墟残片。龙潭虎穴?比起归墟那种连光都逃不掉的地方。这里只能算个泥坑。……次日清晨。青云丹阁门口排起了长队。都是来买丹药的修士。昨晚的爆炸虽然吓人。但青云宗连夜发了告示。说是炼丹炉炸膛,纯属意外。为了补偿大家受惊,今日丹药一律八折。贪便宜的人永远比怕死的人多。队伍一直排到了街角。就在这时。一个怪人走了过来。一身暗红色的长袍。破破烂烂。上面全是烧焦的窟窿。脸上戴着一张赤红色的铜面具。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身上背着一个巨大的布包。走起路来叮当乱响。一股浓重的硫磺味隔着老远就能闻到。“让开。”怪人声音沙哑。像是两块铁片在摩擦。他直接往大门里闯。“站住!”门口的守卫拦住了他。锵。长剑出鞘。“干什么的!”“这地方也是你能乱闯的?”怪人停下脚步。没看守卫。他伸手在布包里掏了掏。掏出一块黑乎乎的铁疙瘩。往地上一扔。当。地面震了一下。青石板碎裂。那块铁疙瘩上亮起一道红光。周围的温度瞬间升高。守卫手里的长剑竟然开始发红。变软。“这……”守卫吓得后退两步。怪人抬起头。看着二楼的窗户。那是掌柜王通所在的雅间。“告诉王通。”“我有‘地火精金’。”“能补他的炉子。”“问他收不收。”二楼。王通正在算账。听到下面的动静,推开窗户往下看。一眼就看到了那块散发着高温的铁疙瘩。他的眼睛亮了。,!昨晚那个炉子确实炸坏了。关键部位缺了一块耐火材料。找遍了全城都没找到合适的。没想到这就送上门来了。“让他上来。”王通的声音传来。守卫收起剑。让开路。“请。”怪人把地上的铁疙瘩捡起来。随手塞进布包。大步走进丹阁。李辰安嘴角在面具下微微勾起。第一步。进来了。……二楼雅间。王通坐在太师椅上。手里转着两个核桃。上下打量着走进来的怪人。“阁下怎么称呼?”“火工。”李辰安言简意赅。他在王通对面坐下。也不客气。直接把布包往桌上一放。“开个价。”王通笑了。“爽快。”“不过我得先验验货。”他伸手去拿那个布包。李辰安按住布包。“规矩。”“先看钱。”王通眯起眼。身上金丹初期的威压释放出来。屋里的空气变得粘稠。桌上的茶杯出现了裂纹。李辰安纹丝不动。就像是一块石头。那股威压落在他身上,直接被那身破袍子吸收了。那是归墟之力的特性。吞噬。王通心里一惊。这人不简单。看不透修为。但能抗住他的威压,起码也是筑基大圆满。甚至是金丹。他收起威压。脸上堆起笑容。“好说。”他拍了拍手。一个伙计端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块中品灵石。“够了吗?”李辰安松开手。“看货。”王通打开布包。里面除了那块地火精金。还有几块形状怪异的阵盘。都是半成品。但每一个上面都刻画着极其复杂的火系阵纹。王通是识货的。他拿起一块阵盘。指尖输入灵力。嗡。阵盘亮起。一股纯净的火灵力喷涌而出。没有丝毫杂质。“好东西!”王通忍不住赞叹。“这手艺,比神兵阁那个铁老头还要强几分。”他放下阵盘。看着李辰安。眼神变得热切。“火工兄弟。”“这些东西,我都要了。”“另外。”“我这还有个大活。”“不知道你接不接?”李辰安靠在椅背上。手指敲击着桌面。“只要钱给够。”“杀人都接。”王通大笑。“不杀人。”“修个东西。”“就在后院。”“不过那是禁地。”“进去了,得守规矩。”“什么规矩?”“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干完活,拿钱走人。”李辰安站起身。把桌上的灵石扫进怀里。“带路。”王通起身。走到书架前。转动一个花瓶。咔咔。书架移开。露出一道暗门。一股阴冷的风从里面吹出来。夹杂着浓郁的死气。王通回头看了李辰安一眼。“请吧。”李辰安迈步走进暗门。背后的布包里。那把刻了归墟阵法的锤子。轻轻震动了一下。到了。核心区域。……暗道很长。两边的墙壁上镶嵌着夜明珠。光线惨白。走了约莫百步。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四周刻满了隔绝阵法。中央。一个巨大的青铜炉鼎正在运转。炉身被炸开了一个缺口。黑烟正从缺口里往外冒。十几个光着膀子的壮汉正在往炉子里填煤。旁边堆满了黑色的幽冥晶。而在炉鼎的另一侧。是一条流水线。几名炼丹师正在把炉子里流出来的黑色液体。混合着药草。搓成丹药。李辰安站在入口处。目光扫过全场。这里的死气浓度。比外面高了百倍。这就是证据。铁证如山。“那个缺口。”王通指着炉鼎。“能补吗?”李辰安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炉壁。滚烫。里面的死气正在疯狂冲击着缺口。“能补。”李辰安回头。看着王通。“不过得加钱。”“多少?”“我要那箱东西。”李辰安指着角落里的一口箱子。那是刚炼制好的成品丹药。还没有封箱。王通脸色一变。“那不行。”“那是给城主府的货。”“换别的。”“就那个。”李辰安声音变冷。“不给。”“这炉子就会炸。”“到时候。”“你这满屋子的人。”“都得死。”王通的手按在了剑柄上。眼神变得危险。“你在威胁我?”“你可以试试。”李辰安身上的气息变了。不再是那个唯利是图的工匠。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从他体内散发出来。那是归墟的意志。周围的死气仿佛遇到了天敌。纷纷退避。王通看着李辰安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这家伙。到底是谁?:()最狂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