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两室一卫,装潢潦草,但浴室看起来认真设计过、面积不大也硬塞了座浴缸。陈佳辰站热水下尽情冲刷了大半钟头,洗去旅程风尘。
“笃笃”
“嗯?干嘛呀?”
关掉淋浴头,听得樊云提议“要不要一起洗”。陈佳辰大翻白眼,随口道:“洗不了,得有个人看孩子。”
如果是玩笑就可以结束了,可樊云又说:“你孩子都睡得打呼噜了,不用看。”
她心底轻微一紧,没吭声,慢吞吞裹好浴巾。半分钟后,女人举臂按住头顶的毛巾拉开门,脸颊被蒸得红扑扑的,嘿嘿一笑:“久等了,你家浴室配置真不错,体验感很好。你去洗吧。”
樊云轻轻“哎”一声,拉住她手腕,滑到手心捏一把。
“一起泡个澡,聊聊天?我说认真的。”
陈佳辰没拒绝。等樊云洗澡、放水的功夫,她溜达到次卧给小孩掖被子,顺便查看手机。
自己带着孩子走这么远,老公没问候,反而是婆婆王雁雪发了七八条微信:旅途顺利?下榻何处?孙儿吃得惯否、睡得香否?发些视频看看。
陈佳辰条件反射地反感这类查岗信息,王雁雪和卫父离婚后风流快活大半辈子,到晚年玩不动了,倒渴望起天伦乐事,儿子不理她就整天缠磨儿媳。卫翀乐得他妈替他管辖老婆,唯独苦了陈佳辰。
她还记恨年中时大腿被卫翀烫伤的事,撇撇嘴,发语音敷衍两句便回浴室了。
浴缸临窗,没开灯,只点了几座香薰蜡烛。被暖融融的热水包裹着,再欣赏着落雪纷飞的冬日美景,陈佳辰紧绷的身躯逐渐放松,心情难得地宁静愉悦。
樊云调好音响,拿一瓶甜白问喝不喝,她要了半杯,催他进来。浴缸不大,俩人面对面屈膝坐着,膝盖靠在一起,喝着酒小声聊天。
“还在看心理医生?”
陈佳辰以为他指自己的产后抑郁,这抑郁咋来的她都不懂:家务有保姆和育儿嫂、不喂奶、生育‘奖金’很丰厚。但挺长一段时间,她控制不住地夜夜流泪,仿佛才意识到人生某条路彻底堵死了。夜深人静站在摇篮边,有几瞬间想掐死酣睡的婴孩。
“唔,感觉没啥用,早不去了。今年断断续续上着班、出几次远门,已经好多了。”
“我说你爸。”
陈佳辰“啊”一声,半晌,又跟上一句“我没事”。
可能因为没参加葬礼,她对父亲去世始终缺乏实感,老感觉他还在某栋小别墅吃喝嫖赌享受人生。自幼和陈中军聚少离多,没多少可供怀念的回忆。
印象最深的是三年前一个背影。婚礼结束后,她在楼上无意看到陈中军在一条死胡同里低着头来回踱步,最后对着天空发呆很久,竟有些落寞的意味。
可惜,她当时对家里的危机不甚清楚,只怨恨爸爸发癫似的急着嫁自己,心想都遂你意了还不行?才懒得管他在想什么。
每思及陈中军那种好大喜功、贪恋酒色财气的人、竟在阖家欢乐的时节,孤零零地于异乡冰冷的江水离开人世,陈佳辰悲恸之余,对世事那近似心灰意冷的消极态度也更坚固了。
沉浸心事太久,一抬头,正对上樊云烛光中微微跃动的深邃眼眸,湿润明亮,似乎蕴含着几分温柔。
陈佳辰往前俯身,将头枕在他膝盖上。
“就是遗憾,我爸催催催,结果总有事耽误。好了,还没见过外孙他就走了。他最看重香火了,每次见到人家子孙满堂、表面装不屑其实可羡慕了。外孙虽然沾个外字他应该也会喜欢吧?”
樊云抚摸她湿漉漉的头发,“那肯定的。人都隔辈亲,你就是生块叉烧你爸也稀罕不得了。过几天咱们到西省、哄小祎也拜一拜,就算祖孙团聚了。”
陈佳辰蹭着他膝盖点点头,抬起脸抿嘴一笑,“谢谢你。”
“感觉你比平时可爱多了。”
樊云捏捏她的脸颊肉,调笑道:“是因为穿得少吧?你把浴巾摘了我再看看。”
“真的假的?”
“真的,脱吧。”
“你认真的?”
陈佳辰盯着他不作声,樊云想找补“逗你玩的”,她却神色凝重道:“你会永远做我的朋友吗?”
他思考片刻,给出“我愿意,你也愿意的话那就可以”的谨慎答复。
见陈佳辰咬着下唇略显纠结的模样,樊云心里莫名一软,拉起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将她拖近一点抱在怀里,拍拍后背,又在鬓侧亲了一下。
“我也愿意。”
她搂住樊云的脖子,微仰起脸,任凭那湿润柔软的嘴唇在眉心、眼皮、鼻尖、脸颊辗转流连,衔住嘴唇轻轻含弄。最后,湿凉的舌头也滑进口腔,绞缠住舌尖拖拽吮吸,力道越来越大,惹得女人的娇躯一时发麻又一时发软。
陈佳辰说不清是太害羞还是怎样,吻到一半,埋在樊云肩膀笑个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