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暮看得心头一跳,压抑到失去理智的他,竟然能这么粗暴,许暮有些想抽自己一巴掌,他匆匆抬起头,大步往浴室里走,又小心地控制着怀抱的平稳。
站在浴室门口,许暮沉默片刻,双手抱着人一动也不敢动,思索过后,做出了他此前二十七年人生里从不会做的事——他抬起腿踹开了门。
调节好浴缸的水温后,等蓄满了温水,许暮先跨进去,试过水温合适后,抱着江黎坐在了浴缸里。
水波轻轻哗动,圆润的波纹向着浴缸的边缘漾开。
许暮先摘下手腕上一直带着的头绳,轻柔地撩起江黎披散的头发,把碎发全都收拢到他的手掌里。
刚刚醒着的时候,头发湿了也就算了,但现在已经干了,一会儿不能湿着头发睡觉,为了防止水把头发打湿,许暮在江黎的脑后扎了一个高高的丸子,手劲很轻,但此前默默在以太网上按照视频学习过多遍,所以动作很娴熟。
江黎就这样闭着眼,依坐在他的身上,后背靠着他的胸膛,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任由他的动作。
水温恰到好处,暖暖地簇拥着两人,许暮仔细地,一丝不苟地为江黎清洗身子,温柔地擦拭过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洗净汗水,拭去泪痕,还有些别的什么液体。
向下时,拂过某些红。肿的地方,江黎的身子在许暮的怀里轻轻一抖,从喉间不禁下意识低低地吟出一声,颤抖着湿润的眼睫,茫然又迟钝地睁开眼睛,眼睛里空空的,只是一片单纯无暇的目光,下一秒,感受到许暮安抚般地亲吻,落在他的颈窝里,江黎就下意识松懈下来,又重新软软地把自己陷进舒适安心的怀抱中。
或许江黎自己都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此前他就算再疲惫,体能告罄,降至危险的临界点时,也绝不会允许自己在任何一个别人面前暴露出如此毫不设防的姿态。
但现在他安心地依偎在许暮怀里,睡得很舒服,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许暮的戒备心已经很低很低了。
清洗完毕后,许暮取过在一旁早已备好的浴巾,将江黎一整个包裹在其中擦干。
自江黎上一次离开之后,许暮就在浴室常备着另一套干净的浴巾了。
他抱着江黎回到卧室。
然后一顿。
许暮的目光略有些僵硬地从正常床上缓慢移动过去。
黑色的床铺,被揪得乱七八糟,皱皱巴巴,上面沾满了水痕、泪痕,还有一些彼此心知肚明的痕迹,深一块浅一块,斑驳不一。
甚至透过床单渗进了床垫里,就算换上一套新的床品,也是已经不能睡人了的状态。
许暮有些心虚轻咳一声,移开视线,他抱着江黎出去拐向次卧。
许暮的家里装饰简洁,总是一尘不染,次卧不需要收拾就可以直接住,虽然床会小上一些,睡两个肩宽腿长的大男人略微显得有些逼仄……
但,凑近点一起睡就行了。
对。
许暮轻轻把江黎放到床上,轻轻摘下了扎着高丸子的头绳,把江黎的头发放下来,让他枕在枕头上更舒服些。许暮把头绳重新套回手腕上,然后出去拿回一套睡衣,还有合适尺寸的内裤。
是他早就备好,也洗干净了的。
他试图给江黎穿上衣服。
江黎拒绝。
再试图穿,江黎整个人都不配合,摊成一片黏在床上,怎么都捞不起来。
许暮:“……”
算了。
许暮抬腿上了床,他躺在江黎的身边。
这一刻,两辈子,第一次,他们安静地同床共枕。
许暮心里那些惶恐无助的、惴惴不安的沟壑全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掌,在这一瞬间倏忽抹平了,只剩下了无比的庆幸。
他侧着身子,面朝着江黎躺着,目光一寸一寸慢慢描摹过江黎平静熟睡的眉眼,胸膛随着江黎绵长的呼吸一同起伏。
幸好,一切的悲剧都没有发生。
幸好,你此刻还在我的身旁。
许暮抬起手,手掌渐渐靠近江黎的脸颊,他有些想触碰江黎的温度,却又怕惊扰了他的睡眠,最终在眼睫前停下,然后拐了个弯,拉起被子,将被子轻轻地盖在他们身上。
许暮和江黎体力其实不相上下,他能在刚刚的激烈中占据上风,不过是一个体位的优势。
自被捕入狱开始后的那惊心动魄三十六小时,一直到审判台的战斗后,处理了一天的残局,又疯狂度过了一整个夜晚,疲惫感在此时,情绪彻底松懈下来后,后反劲儿一般来势汹汹,几乎要把他冲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