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思宁说你可以试试,然后就没下文了,既不表达自己的意见,也不透露自己的意向。
舍友撇撇嘴,端着杯子走了。
起初葛思宁没放在心上,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舍友提了那么一嘴,被大数据窃听到了,那两天她总能刷到雅思咨询。
看到这些就会想起在温泉池里葛天舒和她说的话,葛思宁明明从来没有想过走这条路,但时不时就会在脑子里冒出来。
尤其是刷到胡梦落地的朋友圈以后,葛思宁变得有点急躁,她觉得很多事情都在推着她走、逼她做决定,可她现在最需要的恰恰是想清楚的时间。
葛思宁依旧每个周末都回家,但就算父母都在,也没有她的施展之处。
她从小就不是一个嘴甜讨喜的孩子,但从未因此而自卑。可眼下这个局面偏偏就是要用到这个特征。
她有心无力,父母粉饰太平,明明过去也是这样凑合着过的,可葛思宁却开始为此感到难受。
她仍记得她刚上大学时每一次回家,父母对她的百般宠爱。现在他们依旧厚待辛苦上学的葛思宁,但葛思宁却觉得不是一回事了。
以前是真心实意的,现在有种想让她放下心来的刻意。
但是大人终究是大人,她虽然是法律意义上的大人,和父母的道行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葛思宁突然发现葛朝越的大大咧咧是那么难能可贵,不止是他三言两语就能修复父母的关系,还指当他觉得无能为力时也不过分焦虑的心态。
葛思宁不一样,她很死心眼,她想要回到以前,想要碎掉的镜子重圆。她明知道不可能也这样期盼,所以心理压力很大,钻进了牛角尖。
不知道是心态还是运气所致,她最近屡屡不顺。
先是许巍用官方的语气通知她没有过稿。
葛思宁看着他紧接着传来的第二封邮件,字里行间都是安慰。她回复了一句没关系。她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简玲的读者这么多,被选上的概率堪比中彩票。
许巍让她不用灰心,又说她的文笔很好,内容很有深度,问她愿不愿意给他们社的一本杂志写专栏。
葛思宁明明知道自己“复健”失败了,但是仍想抓住这个机会,于是许许多多个夜晚,她看着桌子上被揉成一团的纸团发呆。
从前最擅长的事情如今却做不好了,怎么能让人不挫败。
基于种种琐事所带来的焦虑和不悦,不管葛思宁再怎么压抑,也还是会从言行举止中泄露出来。
葛天舒常说相由心生,如果内心不宁就学会演戏,演着演着就能瞒过命运。可葛思宁做不到,她甚至有点外化自己的焦灼。在球队训练的时候、和人相处的时候、学习、独处、甚至吃饭的时候都很暴躁,久了她开始觉得自己有点积食。
徐静有事要忙,葛思宁不好打扰她,于是夜间电话的对象变成江译白。
她每天都大倒苦水,明明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可她遇到的困难却是源源不断的。大到准备了很久的计划落空,小到今天走在路上被撞了一下但对方没有说对不起,这些事情葛思宁毫不筛选,统统告诉江译白。
有时候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落泪,哭完又问他会不会觉得很烦?
江译白有些意外:“以前不也是这样么?”
“什么?”
“你在说,我在听。然后两个人一起解决问题。”
葛思宁后来回看聊天记录,发现江译白给她发的最多的话就是“交给我吧”,在那段她非常艰难、感觉全世界都在针对自己的时间里,他替她解决了很多无足轻重但是让她做她也不愿意做的小事。
这些肆无忌惮地可以向他索取的瞬间让葛思宁慢慢积攒实感,很多次被江译白接住负面的自己以后,她才终于确认他们真的已经是可以携手同行的男女朋友关系。
可她仍有一点不满足。
葛思宁每周都回来,但是时间不一。她其实周五就会离开学校,可如果心情不那么好的话,她也会疲于应付父母。
一般这种情况,她会跑到江译白家里留宿,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葛思宁才感觉自己是放松的。
有他的地方就是她的庇护所。
她和江译白说了很多自己父母的事情,不再像过去一样有所隐瞒,可葛思宁惊讶地发现江译白知道的比她想象中的多。
虽然他支持葛思宁,但这态度颇有种放任她大闹一场然后力求心安的感觉,而非认为她的做法真的能起到什么作用。
这让葛思宁感到惶恐,因为这意味着她父母的矛盾大概率是无解。
而且她在述说这些秘密的时候还藏有一点小心思——她以为她向江译白坦诚,江译白也会和她推心置腹。她想听他过去的故事很久了,却一直没有机会,也找不到理由开口。然而江译白依旧什么也没说,尽管他专注地替她出谋划策,考虑她的心情,可葛思宁仍感到挫败。
无论是心灵还是身体,她总觉得他们之间一直隔着什么。
他不准她越界,她就没有办法。
六月有许多赛事,球队训练量很大,葛思宁频频失误,琳子找她聊过好几次。
有时候心态问题比身体问题更难处理。竞技体育弱肉强食,即便过去看好她,可在她状态下滑的时候,教练不得不考虑更好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