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谈不上,单纯就是想恶心你而已。”晏凤辞不再客气,一针见血道,“你知道你为何入仕以来兢兢业业,却落得如此的下场吗?根本问题就在你的学问,你的学问空虚无据!徒为空中楼阁!学问错了,主张必定是错的!你的官,丢的不冤!”
听了这话,饶是唐冕之正值壮年,也差一点被气晕过去。
他一把挽上袖子,双眼泛红,气势汹汹朝晏凤辞逼近:“就凭你这不曾入仕的黄口小儿,也配教训我?”话音未落,已一拳挥了过来。
晏凤辞反应迅速,闪身躲过攻击,嗤笑道:“说不过便动手,这便是你崇尚的‘天理’?仁义礼智信,你占哪一个?我看你这名士,也不过尔尔。”
“竖子!给我住口!”又是一拳打过来,这次晏凤辞没能躲过,肩头重重挨了一记。
“唐冕之!你敢打我?”心头火起,晏凤辞双眉倒竖,也是怒不可遏,当即将长袖卷到肘间系紧,抬手向着唐冕之打去。
“是你自找的!”
两个人就这样你推我搡,扭打在一起,最终一齐滚下台阶,跌进雪地中,溅了满身雪和泥。
唐冕之的力气在方才的争斗中耗尽,无言地躺在地上,耳畔只有疲倦的喘息声。
晏凤辞同样精疲力尽,不同的是,他感受到的不止疲惫,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仿佛让他回想起当年成功打压唐冕之后,油然而生的畅然。望着天空中飘落的小雪花,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清朗的笑声回荡在山间,惊起林间觅食的喜鹊。
“你有病吧。”唐冕之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低骂一声,反倒让晏凤辞笑得更加淋漓尽致。
“爹爹!”不远处响起稚嫩的呼唤,接着是几下轻快的脚步声。一个梳着双丫鬓,身穿桃粉色棉袄的小女孩跑了过来。
她粉嫩的脸上嵌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睫毛扑闪扑闪,对满身是雪的两人流露出不解,“爹爹,你和漂亮哥哥躺在地上做什么?”
“漂亮哥哥?”这下换成唐冕之笑了,他用脚轻轻踢了下晏凤辞,调侃道,“听到没?我家妞妞夸你漂亮。”
晏凤辞淡淡说着:“幸好不是漂亮姐姐,不然你这崇尚理学的名士风骨,今天可就彻底扫地了。”
唐冕之听后脸色铁青,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
妞妞叫来下人,帮助两个人从雪地坐起。他们的两条腿早已被冻的麻木,行走起来像是踩着棉絮,几乎不像是长在自己身上。
晏凤辞被人搀扶着,也体验了一把谢镜疏平日的感受。经过方才扭打之处,弯腰拾起自己在闲暇时写下的那本书。
裹在棉被里,又喝了几碗热水,身体自内而外散发出热量,他才从冻僵的状态逐渐恢复。
不多时,唐冕之走了进来,瞥见桌面上的书,第一句话便是:“晏凤辞,你能写出这本书,你不是天才便是蠢材。”
“若我正是天才呢?”晏凤辞不以为意,垂眼喝了口热水。
“你是蠢材。”唐冕之恨恨道,“你既然有这般见识,靖王为何还要你来当做我的弟子?”
晏凤辞低笑一声,“我是他的客卿,君要臣从臣不得不从。”
“你我看法不合,我不会收下你。”唐冕之向后挪了挪,在他对面坐下:“会下棋吗?”
晏凤辞眼睛微亮,只说:“略懂。”
下人拿来棋盘,又取来两盒棋奁分别放在两人手边。
“唐先生请。”
对弈两局,竟是平分秋色。
唐冕之拈着一枚黑子,审视自己取胜后的残局,沉吟道:“你放水了?”
“我没有。”晏凤辞一脸无辜。
“你本可以连胜两局,却在关键处留手,让我有机可乘,进而吃掉你的白子,还敢说没有?”
“唐先生想多了,不过是我技不如人罢了。”晏凤辞淡淡一笑。与昔日政敌对弈,赢太狠倒无趣,留一分余地,才好继续‘恶心’他。
尽管学问上的分歧是不可调和,两人却在交锋中隐约寻到一丝成为朋友的可能,不多,只有一点点,但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