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河大营,“信”字帅旗迎风飞舞。一队队士兵正在紧张操练,最危险、最困难、最忙碌的阶段已经过去。部队完全进入作战轨道。信陵君的心情本应放松,但痛定思痛,却又不免涌上一缕惆怅。他也是人,不能不回顾为了胜利的第一步所付出的代价:夫人已去,家毁人亡,回首空余辛酸。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肃瑟西风,荡起阵阵芦花飞舞,更勾起游人无限乡思;眼前,是烟雾茫茫;耳中,传来嘎嘎雁鸣。面对此情此景,任是铁心男儿,也禁不住怆然泪下。可是,血战即将开始,岂可沉缅于悼亡怀旧情中?信陵君终是英雄豪杰,弹去两颗泪花,转脸问冯谖:“先生,整训已毕,八万健儿士气旺盛。抚其剑,试其刃,弹铗长啸,龙腾虎跃,已经急不可耐了。出征可以定下来了吧?”冯谖摇摇头:“还不能。正因为邯郸形势十分危急。全靠以我们为精神支柱才能勉力挣扎,所以我们必须一战取胜;否则,他们的身心就会因为失望而瘫塌。仅靠这八万人仍是杯水车薪,还要等各国部队都进入临战位置后才能决定行动。过早过迟都不利于战况进展。”信陵君有些不解:“离得最远的楚、燕不是都保证能如期到达吗?”冯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掐指计算:“春申君这次态度很积极。但为了保密,他的主力要绕路而来,他本人则以迟缓迷惑秦王。所以他要等咱们投入战斗后才能赶到;韩的部队已集结完毕,隐蔽在阏与山待命;李牧的骑兵也没问题,随时都可以执行他的任务;只是齐国的态度很不明确:齐王建年轻无知,国政全由他舅舅后胜把持。这小子不知收了秦王多少好处,唐雎的工作困难重重啊!”信陵君皱紧眉头:“其实咱们目前的兵力已经够用了,何必还如此倚重齐国?”冯谖哼了一声:“后胜这人反复无常,唯利是图。咱们虽不需要他的兵力,却要防他被秦收买,在决战时从背后捅咱们一刀。齐居赵东,咱们对他防不胜防,所以必须让齐加盟,缚住他手脚,以免后顾之忧。”唐雎在齐国虽不必冒锋镝、拼生死。但要想说服齐王加入援赵行列,的确是难于上青天,而且还是险象环生。齐王建长于富贵,不知艰辛,在舅舅后胜的带领下,一味追求吃喝玩乐,就像饕餮一样。据说他能一连气吃喝十二小时以上,因此他还特别热衷于对美食的研究。为求精于专业,自然没时间和兴趣管理国家大事,这重担便落在后胜身上。后胜比齐王建大十岁,享乐的水平更高,却没外甥那么多财产,所以得拼命搂钱。好在外甥给了他权力,借此他卖官、收受贿赂,巧立名目向下属摊派,把齐国弄得一片狼藉;秦王看出他是个“人才”,便频频馈送金钱美女,终于喂成自己的走狗。对齐王建,也用甜言蜜语极力拉拢,虽年长四十多岁,却还是以兄弟相称,一再表示:“亲兄弟之间不应该发生战争,无论到什么时候,秦绝不侵齐。”看着烽火连天的邻国在秦的打击下疲于奔命,而自己怀揣着这可靠的保证;可以在这方圆千里的齐鲁大地上逍遥自在、享受人间的“幸福”。齐王建怎能会对“合纵”抗秦感兴趣?平原君、甚至信陵君请齐发兵的要求,他们根本就未曾考虑。起码,自己门前没有“雪”,就不必操心别家的“瓦上霜”。面对齐国君臣这样的心态,唐雎此行要说服齐王君臣,无异于缘木求鱼,其难可知。不过,好在唐雎的父亲曾当过君王后的老师。后胜六岁之时,也随着启蒙读书,唐雎与后胜算是师兄弟,齐王建也得唤他一声“师舅”。所以唐雎见到齐王说了来意,齐王建的反应还算客气,没有翻脸拒绝:“唔,先生一路车马劳顿,请先到驿馆休息,明日再说吧。”唐雎也知道绝非三言两语就能达到目的,不能急于求成,便道谢告辞。不料,刚进驿馆,大门便被紧紧关上。随后跑来一队禁军,把驿馆团团包围,分明是把唐雎软禁了起来。齐王建的母亲“君王后”当姑娘时,在乐毅灭齐的大动乱中,以慧眼识落难太子法章于风尘,二人私定终身;法章复国继位当了齐王,君王后辅佐齐襄王父子两代治理齐国;对齐的中兴再盛做出了巨大贡献,是战国时代杰出的著名女子之一。可惜,家族的“精华”都遗传给姐姐,弟弟后胜的脑袋中则满贮“糟粕”;齐王建也没沾母亲的余泽,倒跟舅舅臭味相投。母亲死后,就与舅舅合拍合板地过上“和乐且闲”的自在生活。后胜的爱好其实很广泛,吃饱喝足,玩够了女人。他也喜欢外出打猎,而且一去就是好几天。所以齐王建“安置”好了唐雎就等着后胜直到满载而归,二人才边啃鹿腿,边商量。“应该从开始就把他拒之门外!”出于对“抗秦派”的反感,后胜不客气地抱怨齐王。齐王不肯认错:“他是你师兄,母后的师弟,说来找你,我怎好往外哄?”“我不在,你装不认识,更好推呀!”后胜说的完全有理。齐王建忽然诡谲地一笑:“舅舅是个聪明人,今天怎么冒傻气?送上门来的礼物,我怎么往外推呢?他张罗打秦国,就是跟我‘大哥’做对,咱们把他交给秦国,我大哥肯定会好好谢咱们;送你几个大美人,给我几筐牛蹄筋。所以呀,我叫人把他禁在驿馆啦,你说好不?”后胜大喜,连连夸赞:“好!好!我的好外甥!大王,你真是越长越懂事儿啦!”齐王建得意地哈哈大笑:“还不是跟舅舅学的?这就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