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颜渊》:‘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云吉的声音平静而清晰,似乎没有察觉到霍祥的视线。
霍祥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觉得我们也需要‘克己复礼’?”
云吉合上书卷,微微抬眼,目光清澈:“不一定。我是觉得,不能让‘礼’束缚了自己,而应该能分辨清楚,什么是该遵守的,什么又是该打破的。”
霍祥听罢,心里一动,坏笑着说道:“我现在就有一个礼想打破。”
云吉顿时抬眼,眼神里全是认真与纯净:“什么?”
这一眼,让霍祥的心跳漏了一拍,耳根子瞬间红了,话也开始结巴:“没,没什么……”
他慌乱地站起身,准备溜回屋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云吉的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声音柔和且关切:“你最近总是脸红,心跳也很快,时不时还呼吸不稳。你是不是——”
霍祥被她的眼神定住,心跳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了,紧张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正想逃避时,云吉突然补充道:“该去看看史神医?或许是打铁太累了。”
霍祥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动弹,脸上的温度像是要冒烟。
“这么不舒服?”云吉抬手,竟自然地将手掌贴上他的额头,眉头微蹙,“额温倒是正常的。”
霍祥猛地僵住,浑身一紧,喉结微微滚动,连呼吸都放轻了。他想后退,却像被什么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云吉又抬起另一只手,搭上他的手腕,替他把脉,语气平静道:“脉跳得有点快,是不是最近睡不好?你这几日确实吃的比较少。还有没有哪儿痛?”
她的手指一寸一寸滑到他的掌心,又贴上他左胸前的位置,低声道:“心口是不是发闷?呼吸急促也许是肺气不调——”
“停、停停停!”霍祥终于忍无可忍,低声喊道,声音嘶哑,像是被火燎了一样,“你、你别再碰了!”
云吉愣了一下,抬头看他:“脸怎么这么红?发烧?”
“不是发烧,是你……”霍祥咬牙,脸憋得快成了酱紫色。
“我?”云吉眉头一挑,“哦,是因为我手凉了点……”
她说着,还真把手用衣袖遮住,又在他颈侧贴了贴:“但你脖子也烫得厉害……唔,或许真该学点医了。”
若她懂些医术,也许当初就不会被程谦义下毒。
“……”霍祥几乎要原地爆炸。他努力后退一步,低吼道,“我先走了!”
说完就低着头,一路小跑着逃了出去,像被什么野兽追着似的。
云吉站在原地,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自言自语:“看着像火气大,不知是不是上火了。可如今都快入冬了啊。”
她转头看了眼桌上摊开的《论语》,轻声念道:“‘仁者安仁,知者利仁。’嗯……冬天也得备点凉茶。”
*
铁铺门前,风铃叮当,几株枯了的兰草在风中轻晃。冬日的阳光懒洋洋的,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斑驳碎裂。
霍祥刚从后院走出,袖口还沾着铁锈与灰土。他今日状态不错,一口气打了十二把刀,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呢,却在抬眼那一瞬,注意到有人定定地站在街角,像是一尊风干的木雕,目光直直地钉在他身上。
他对上那双眸,顿了一下,眉眼飞快一沉,低头就要转身。
“……天。”
那声音哑得几乎碎裂,却带着一股连空气都能割破的执念。
霍祥脚步僵住。
他闭了闭眼,手指微微收紧。
她竟追到了这里,真是阴魂不散!
斜阳的光落在那少女的脸上,将她晒得有些发红。她眼圈发黑,嘴唇干裂,身上衣裳褶皱又带尘,显然是长途跋涉赶来的模样,连脚下的绣鞋都有点磨破了。
可那双眼睛,却死死地攥着他,像是握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你竟然在这里……”她喃喃地,像是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你真的在这里!”
霍祥顺手抹了一把灰在脸上,试图蒙混过去。
却听见她一步步朝他走来,声音里带着隐忍到极致的委屈:
“我买了消息,说你最后一次出现在临安,我去了,找了一个月,不见你人。又有消息说你到过齐州,我也去了,你也不在……后来,我又花了三百两买消息,说你藏在水南镇,我等了两个月——骗我的。”
“有人说曾去益城寻过你,没寻到,说你死了。我想着回家顺路,就顺便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