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姜晚栀立刻打开平板电脑,搜索出那部电影《无声》,戴上耳机,将自己完全沉浸在那个灰暗压抑的故事里。
电影节奏缓慢却极具张力。
当放到少年又一次被酒醉的母亲疯狂殴打,他蜷缩在角落,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瘦弱的背上布满青紫交错的痕迹,但他死死咬着下唇,甚至咬出了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盛满了巨大的痛苦、屈辱、不解,却偏偏倔强地不肯流下一滴泪,只是用那种近乎麻木的、令人心碎的眼神望着施暴的母亲……
就在这一刻,姜晚栀的心被狠狠揪紧,鼻腔发酸,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完全被谢靳川的表演带入那种极致压抑的痛苦中。
恰在此时,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伴随着震动,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赫然是——谢靳川!
姜晚栀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暂停电影,摘下一只耳机,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了一下翻江倒海的情绪,接起电话。
“喂?谢老师?”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沙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谢靳川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哭了?”
姜晚栀一愣,下意识否认:“没、没有……”
“怎么?”他并未追问,只是自然地转换了话题,“拍戏遇到困难了?”
“……嗯。”姜晚栀垂下眼睫,老实承认了,心里仍有些诧异他是如何知晓的。
她握着手机,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开始将“舒窈”这个角色的故事、她的挣扎、她的不甘与绝望,一点点地、断断续续地讲述给电话那端的人听。
故事有些长,她的叙述因沉浸在情绪中而显得有些凌乱,但谢靳川始终没有打断她,只是安静地听着,那专注的沉默本身就像一种无声的鼓励。
直到最后,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裹着浓浓的疲惫与挫败感,几乎微不可闻:“就是……感觉都对了,情绪也到了那个点,可眼泪……它就是不肯下来。”
电话那端传来极轻的呼吸声,片刻后,谢靳川的声音再次响起,沉稳而清晰。
“不要刻意去想‘哭’这个动作。眼泪是情绪满溢后的自然产物,不是表演的工具。”
他顿了顿,继续道:“去想舒窈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去想她付出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去想她那份骄傲被彻底打碎、尊严被踩在脚下的不堪和绝望。去想她爱而不得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她整个青春和信仰的崩塌。”
他的声音不高,却精准的剖开了“舒窈”这个角色的内核。
“当你真正理解了那种‘一无所有’的荒诞和悲凉,眼泪自己会来找你。甚至,有时候,欲哭无泪的干涸和麻木,比嚎啕大哭更有力量。”
姜晚栀屏息听着,每一个字都敲在她的心坎上。她之前一直执着于“哭”这个形式,却忽略了情绪的根本。
就像谢靳川在《无声》里饰演的那个少年,他的不哭,恰恰是最大的哭声。
她喃喃道,之前堵塞的思路仿佛被疏通了一些,“谢老师,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嗯。”谢靳川应了一声,“明天到片场,什么都别想,就把自己当成舒窈。”
“谢谢您,谢老师。”姜晚栀真心实意地道谢,心情复杂无比。
她没想到他会如此耐心地指导她,更没想到,在她最困扰的时候,打来这通“及时雨”电话的人,会是他。
“不用谢。”谢靳川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早点休息,别钻牛角尖。”
挂了电话,姜晚栀看着平板屏幕上定格的、少年谢靳川那双饱含痛苦却倔强不屈的眼睛,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心底悄然蔓延。
或许,这个男人天生就该属于镜头。他仿佛生来就懂得如何将血肉与情感碾碎了,再重塑进每一个角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