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前一步,声音中带著一种久歷沙场后的倦意:
“你年轻,有血性,这是好事。但战爭,不是只靠血性撑著的。”
“这场战爭,死了多少兄弟,王国丟了多少庄园、矿场、麦田你在北境打过仗,但你没看过南境的母亲抱著死孩户体在废墟里豪哭。”
艾格尼斯面色不变,只是微微抿唇。
塔尔缓缓环视四周,接著道:
“我们的军队不是那些用火灼骨、杀到疯的怪物。我们靠的是铁、是粮、是编制、是信任。”
“南境一战后,王国失去了十几座主矿场,一处主要產粮区,十余座军事城堡失守。你说要反攻,拿什么?”
他说著,转头看向大殿右侧坐著的財政大臣,那位大臣额上冷汗渗淡,似乎犹豫了片刻,终於开口:
“塔尔老將军所言。不虚。”
“自南境沦陷以来,王国每月军备支出相当於正常年份的数倍。现阶段,国库剩余的流动储备已不足支撑一次全面进攻的开销。”
“若再扩大战线,增设补给,动员诸位贵族征粮,可能引发部分地区恐慌,贵族怠政—长此以往,连王都可能都將出现供给问题。”
他声音发虚,但言之有据。
另一位衣著简朴、神色严峻的中年大臣也站起身来,那是军务大臣,他出身低微,素以实干著称:
“我可以补充一点数据。”
他翻开手中的记录本,冷静念道:
“截至昨日,王国新编的七大军团中,仅有两支军团的人员是接近满编的,其余五支军团依旧严重缺员,更別提训练程度了。”
“部分军团因主力调动,正由预备兵与徵募民兵补缺,战斗力尚未重组完成。”
“拱卫王都的第一军团才刚刚补足半数骑兵,其新马训练尚未完成。南境残军的重组进度仅达四成,连基础武器配发都未完成。”
“更別说运输车队因雨季损毁,道路重修进度延迟三周,装备物资调配滯后,军械製造坊因钢材短缺开始限產。”
他说到这时,眼神锐利地看了艾格尼斯一眼:
“你想打仗?我问你,骑兵靠什么冲?步兵吃什么行军?缺少的箭矢去哪补?鎧甲裂了谁来修?你那图上画的推进线,有几条路能真走得出去?”
艾格尼斯张了张口,终於没能接上。
整个沉影殿的气氛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从最初的热血躁动中沉入骨缝般的寒意。
塔尔將军没有落井下石,只是缓缓坐回原位,轻声说道:
“军事操典上讲“因敌制胜,但更讲『以已为本。你要打仗,可以。但先问问自己:你脚下这片地,站得稳不稳。”
片刻后,费尔南也出声。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全场:
“我同样不赞成现在就反攻。”
眾人齐齐望向他。
费尔南站得笔直,神情冷峻:“因为我刚从前线回来。”
“维尔顿打了整整两个月,南征军团的士兵折损了何止万人。”
“不是死了,就是伤了,或者疯了。”
“我亲眼见过一整支连队的重步兵在兽人冲阵时集体崩溃。不是因为怯懦,是因为疲惫、因为绝望。”
“我们拿命来守城,他们却永远不怕死、永远有下一批衝上来。”
“你们现在说反攻一一我只问一句,你们谁愿意身先士卒,领兵衝锋在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