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水府深处,狂暴的神力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如同风暴过后的海面,暗流汹涌。
玉柱的碎屑与各类珍玩器皿的残骸铺满地面,在夜明珠幽冷的光线下,反射出支离破碎的光斑,映照着河伯那张阴鸷扭曲、如同暴风雨前夕天空般压抑的面容。
胸腔中翻腾的,不仅仅是神力失控带来的灼痛,更是那股几乎要将他神魂都撕裂的、名为“不甘”的毒火。
他的宓妃,他名正言顺的妻子,竟然打了他,然后……走了?
就这么回了洛水?
这简直荒谬!不可理喻!
是,他承认,他或许……是有些过激。
被那记耳光扇得懵住的同时,内心深处某个角落,甚至掠过一丝极其荒谬的念头。
他的夫人,脾气倒是不小。
但这念头转瞬即逝,迅速被更强烈的占有欲和被她逃离的事实所激怒的情绪淹没。
在他那套根深蒂固的逻辑里,他是她的夫君,是这黄河上下兆亿生灵的主宰!
他要她,是天经地义;他亲近她,是夫妻伦常;即便方式粗暴了些,那又如何?他是河伯!
他看中的,无论是宝物还是人,从来都只有得到的份,没有放手一说!
她闹脾气,可以。
她打他那一巴掌……算了,毕竟是自己的夫人,有点脾气也……无妨,他甚至可以带着几分扭曲的宠溺去纵容这点“小性子”。
但是,她不能走!绝对不能!
回家?洛水算什么家?黄河水府才是她该待的地方!
是他赋予了她黄河水后的尊荣,是他与她共享这万里水域的权柄!她怎么敢?
怎么敢就这样一走了之!
“哼!”
玄色袖袍带着未散的酒气和暴戾的神力,猛地一挥!
河伯甚至懒得去清理这满殿狼藉,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去洛水,把他的妻子带回来!立刻!马上!
他化作一道凶戾决绝的浊流,如同挣脱囚笼的凶兽,裹挟着漫天乌云与黄河悲戚的呜咽,直冲洛水而去!
所过之处,天色骤暗,风雨欲来,沿途水族无不惊恐避让,瑟瑟发抖,感受着水君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毁灭一切的怒意与……某种更深沉的偏执。
然而,当他以雷霆万钧之势抵达那熟悉的洛水边界时,预期中长驱直入的场景并未发生。
“嗡——!”
一道无形的、却坚韧无比的屏障,将他蛮横的冲击力尽数挡下!
清澈的洛水依旧在他眼前静静流淌,波光粼粼,安宁祥和,但整个洛水水域,此刻都笼罩在一层淡金色的、流转着玄奥符文的光晕之中。
那是属于伏羲的先天八卦结界!
蕴含着天地至理,秩序本源,绝非蛮力可以轻易破除。
“伏羲!”
河伯凌空而立,周身浊浪翻涌,盯着那层看似淡薄却坚不可摧的光晕,怒极反笑,声音如同冰锥相撞,充满了被冒犯的狂怒:“你这是何意?本君要见自己的妻子,难道还要经过你这岳丈大人的允许吗?真是天大的笑话!”
结界纹丝不动,唯有其下洛水的清波依旧轻轻荡漾,那份从容与静谧,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他所有的愤怒与力量,都不过是徒劳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