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楚瀚像是被震慑住了,所有锋芒、桀骜都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种近乎空白的震惊和……难以言喻的脆弱。
楚淮知道哥哥并不是妈妈亲生的,他曾撒泼打滚让哥哥告诉他原来的名字,楚瀚被楚淮磨得受不了,才最终吐口原来叫“沈思东”。
可是“沈石头”是怎么回事?
是哥哥的小名还是什么?
两双眼睛,带着截然不同的惊涛骇浪,齐齐聚焦在吴执身上。
吴执平静地摸了摸脸上的液体。
楚瀚从最初的灵魂震荡中艰难抽离,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那语气、姿态、动作,绝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一定是长时间的接触,才会沾染如此相近的习性。
看着吴执的姿态,楚瀚觉得自己今天可能真的栽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向楚淮,“小淮,你不是总问我小时候的事情吗?我说我不记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吴执,又落回楚淮惊疑不定的脸上,“今天……趁着这个机会,也说给你听一下吧。”
楚淮点着头。
“话要从三十多年前,春岚市的一场大火讲起。”楚瀚撑着下巴,目光投向虚空的某一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那时候我还叫沈思东,大概5岁。有一天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动静,睁眼一看,爸爸妈妈穿戴整齐,看那样子就是要出门。我问他们干什么去,他们说有事儿要出去一趟。我说我也要去,他们不带我,把我抱到奶奶床上就走了。一夜安睡,第二天起床,爸爸妈妈还没回来。奶奶正做饭呢,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爸爸的同事,肖叔叔。”
吴执搁在桌上的手,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肖叔叔带着我和奶奶去了一个白色的、冷冰冰的大房子。奶奶进去了,肖叔叔在外面陪我。没过多长时间,奶奶是被抬出来的,他们说着‘中风了’。我当时还傻傻地想,中风?什么风这么厉害?后来……后来才知道,那白色房子是停尸间,我的爸爸妈妈……死了。昨晚他们去的是春岚市新开的一个舞厅跳舞,舞厅突然着火……人,没逃出来。”
楚淮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哥哥,他却从未想过哥哥的原生家庭竟遭遇如此惨绝人寰的变故!
“那……那奶奶呢?”楚淮问。
“我奶接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脑卒中,没几天……也走了。”楚瀚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楚淮张着嘴,喉咙发紧,无法想象一个五岁的孩子,如何在短短几日内接连失去三位至亲。
楚瀚朝着楚淮苦笑了一下,带着一丝自嘲,“其实没什么的,太小了,不懂那么多,只知道以后要跟着叔叔生活了。我的叔叔,就是这两天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沈银河。”
楚淮觉得五雷轰顶!
沈银河!
哥哥的叔叔是沈银河!
那个恐怖分子!
那个杀人犯!
楚淮的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扭头看向吴执,吴执呢?吴执又与沈银河有什么关系?到底怎么回事?
吴执应该是不哭了,但那漆黑的墨镜仿佛深渊,将他的表情彻底吞没。
只是在楚淮那震惊目光投来时,吴执的下颌线似乎绷得更紧了一些,放在桌上的手也握成了拳。
楚瀚并未察觉楚淮此刻掀起的内心海啸,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沈银河是我爸的亲弟弟,可我完全没见过他。过年过节他也不回家。之前听奶奶跟人聊天提过,说叔叔是个小混混,不学好……他来接我那天,我哭嚎着死活不肯跟这个‘坏叔叔’走,最后还是肖叔叔强行把我塞给了他。临走,肖叔叔偷偷塞给我一张纸条,说上面是他电话,有事就找他……”
听到这里,吴执似乎勾了一下,他问楚瀚:“你打过吗?”
“打过。”
“……”
“刚开始跟沈银河住,简直糟透了。他家里好乱,跟猪圈一样,我很嫌弃他,他看上去也不喜欢我。晚上我睡不着,他也不哄,就跟我大眼瞪小眼干坐着,经常一坐就是一宿,熬到天亮。”
吴执的嘴角,在墨镜下极其微小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这糟糕的日子没过多久,家里就常来一位阿姨。她又漂亮又温柔,还会唱戏,她教沈银河怎么照顾小孩,逐渐,日子就顺当了起来。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发现我的这个叔叔……好像也没传说中那么不堪。”楚瀚皱了皱眉,“之前,大家都说他是个小混混,没工作,可是他有工作,他是春岚市拖拉机厂的工人。”
拖拉机厂?
遥远的记忆萦上心头,楚淮看向吴执。
吴执面色沉静,很认真地看着楚瀚。
“日子过了没多久,有一天,在幼儿园里,我把一嘴欠小孩给打了,老师要找家长。结果对方家长先到了,那人一看自家孩子脑袋破了,二话不说冲上来就打我,老师拉都拉不住,这时候,沈银河到了……”
楚淮手一缩,听到沈银河的名字,还是会出现应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