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怡哪里懂什么手艺,连端阳时节的五彩线都是家中娘亲一并打的,她自己一碰就是一团乱。
但这小毛病除了自家人无人知晓,毕竟日后都是要嫁进高门大户去做主母的,谁会钻研刺绣手艺。
“荷包帕子太费功夫,不如就打个络子吧。我瞧着柳小姐喜爱腰佩,送这个正当宜。”
辛夫人这般劝着,丫头则将早就备好的丝线呈到她面前。
宁婉怡倒不觉得辛夫人针对她,毕竟这丝线乃是前头一位爱女红的小姐讨来的,人家穿针引线不一会儿便在帕子上绣了只栩栩如生的芙蓉花,引得众人惊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一边挑选丝线,一边为自己辩解着。
“我没怎么打过络子,若是做得不好,柳姐姐莫要嫌弃才是。”
柳臻颜正在一旁瞧热闹,忽然被提及也不在意,摆摆手道:“不在意不在意,若论起来,我做这个的手艺更差呢。”
见她这般自嘲,众人都纷纷笑起来,安慰她道:“无事无事,这种小事,往后丢给下头的人去做便是了。”
这话本来没什么错处,偏生宁婉怡此时正做着“这种小事”,对她来说多少有些讽刺了。
辛夫人一眼就瞧见宁婉怡捏紧的手指,丝线在手指上勒出白痕,可见用力之深,但一向圆滑的辛夫人并未说什么开解话语,只当自己瞧不见,等着宁婉怡打出络子来。
宁婉怡本就不善此道,平日里拨弦弄墨都嫌无趣,此时心中一团乱麻,莫说是打络子了,便是让她理顺了手里挑出来的丝线都费劲。
是以到最后,宁婉怡也没做出个什么东西来,反倒是将原本正常的丝线乱做了一团,内里不知打了多少个暗结。
“看来宁小姐说的是实话,确实是不谙此道。”辛夫人调笑几句,见她在众人面前窘迫,也放过了她。
总归只是个小姑娘,些许教训一下便是了,也用不着小题大做的。
“既然如此,剩下的便由我来代劳吧。”
辛夫人命子虚将丝线拿到她这边来,她也未曾再挑选旁的颜色,依旧用的是宁婉怡弄乱的那一团。
只是她手巧,三两下便将丝线解开,彩线在她手中盘绕,三两下便显出了雏形。
因着时间有限,辛夫人选了个最简单的花样,再普通不过的并蒂菡萏,尾部浅色的丝线作穗,随着动作轻微晃荡。
“随手做了个玩意儿,还请柳妹妹不要在意。”辛夫人站起身来,将菡萏络子亲手挂在柳臻颜腰间的玉佩上。
柳臻颜下意识地伸手摩挲了几下,彩线编织紧密,可见是用了心思的。
“多谢辛夫人。”她跟着楚袖一起叫,楚袖一向在这方面不会出错的。
辛夫人闻言果然高兴,面上笑容都真挚了几分,她也不再回去,径直和柳臻颜挤在一处。
“那我便开始了?”被剥夺了视线的楚袖一直不言不语,端坐在原地等着这一场惩罚过去。
“劳烦楚姑娘了。”辛夫人把玩着柳臻颜带来的小玩意儿,对着楚袖致歉。
楚袖知她话中深意,却也不觉得是个什么大事,轻笑颔首,倒是并未作答,径直吹奏起来。
绢花从宁婉怡手中开始传,伴着轻快的笛声和少女娇笑声,她自己也很快融入其中。
这一处又热闹起来,欢笑声不断,刚才那一幕算是彻底翻了篇,在谁心中都留不下一丝痕迹。
楚袖这下也彻底放松起来,吹奏起曲子更是潇洒恣意,一首比着一首精妙,到最后,绢花传到谁手中都无人在意,纷纷沉进了曲中春日之中。
还是曲调一断,捧着绢花的姑娘惊觉击鼓传花的游戏还在继续,下意识地将手中的东西往外随意一抛,竟是对着楚袖来了。
她蒙着眼睛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众人的惊呼和一阵破空声,而后满堂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浅了不少。
“诸位?”
没人应答,倒是有脚步声响起。
不紧不慢的步子,众人不敢言语,想来往这边来的人定然身份极高。
楚袖心中掠过不少猜测,又被她一一否决。
今日到场的皇子公主大多与她并不熟络,九皇子顾清辞八成围着凌云晚转,不一定能想起来她。
再往下的王孙贵族,有些来往,但不至于她出言询问无人敢答。
路眠和苏瑾泽?
这两人若是到了此处,周围的小姐们怕是早就叽叽喳喳叫嚷起来,哪里会这般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