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并未言语,只是将一双一直藏在袖间的手伸出,摊平。
她的手略有些粗糙,指腹与掌心常年与剑柄接触,生有一层老茧。
李明霄很熟悉这双手,熟悉到只是看一下,他的手便能感觉到那手上的温热和触感。
然而这一次,这双手上染满了泥水。
泥浆中染了血,能嗅到里面的血腥味,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干涸,随着掌纹形成层层纹路。
谁看都知这泥水在林清手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李明霄看看林清满是泥浆的双手,又看看供桌上干净如新的长剑剑柄,长眉下压,一身气质更为冷冽,“张望,既然你看见全部,便好好解释一下,这双手是如何触碰剑柄又不留痕迹的?”
张望已经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瞪着那双手,像是再看仇人一般,脸上的血色却逐渐褪去。
所有的一切算计就像一个嘴巴,转了一圈,结果早就注定会抽在他的脸上。
果然是只狐狸!
张望恐惧,却又恨的咬碎了牙,真真是玩了一辈子鹰,这会儿却被只雀儿给啄了眼!
“这……这……”
他使劲揉着双眼,直到把眼揉红,露出不知所措的茫然,“难道真是老奴看花了眼,叫昭国公平白受了委屈?”
林清渐渐淡了笑意,垂眼看着张望,倒是不得不夸上两句,能在先帝跟前混上名头,这睁眼说瞎话也是一种本事。
“张公公这话说得也不对,虽说屋子里的事情能解释清楚,但外面值守的暗卫是真的死了,被人一刀砍断小半的脖子,死于利刃。
然有一点我却不懂,张公公先入房中,我随后方至,但暗卫已经死了。
那么暗卫死于谁手?
张公公又是如何知晓暗卫已死的?”
林清接过下属递来的手帕,一边擦拭,一边缓慢踱着步,双眼却仍盯着跪在那的张望,问出的问题也更加犀利,“皇家暗卫武功必在二流之上,这整个太庙能将他一招毙命的人少之又少。
白日里听张公公提起,曾奉命领兵在外,那么张公公这身功夫想来不弱吧?不知如今已跨入哪个行列?”
张望只觉林清的每一句话都如刀刃一般,一句比一句锋利,他面上血色退的更快,额头隐有汗迹,声音却仍旧平稳,“侥幸二……”
心中猛地一突,后面的话便咽了回去,他稍一抬眼,就见林清手指如刀,朝他颈部戳来。
这变化来的太过突然,张望瞳孔皱缩,猛地一滚,内力涌出,仿若一层黏膜贴着他的身体。
然而不等他反击,林清的手早已停下,不知何时收了回去,正慢悠悠用帕子擦着干涸的泥浆。
林清似笑非笑,“好端端的,张公公躲什么?”
张望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脸上皱纹都明显了不少,“老奴如今已侥幸突破,勉强混得上一流之列。”
林清了然的哦了一声,“所以说这里能杀人也无非两人,不是张公公,那便只能是我了。
但这么一说,问题又绕回第一个,张公公是怎么知道外面暗卫已死的?”
她敲了敲四处紧闭的窗户,“难不成是透过窗户看见我杀人灭口的?”
这是最好的解释,可张望听见这话从林清嘴里冒出来,就有些犹豫了。
他总觉得林清说这话与刚刚一般,看着说得通,指不定就在哪挖了坑,非要坑死他不可。
偏他这一犹豫,又被林清给拿捏住了。
林清轻轻一叹,“看来不是了。”
张望心里一堵,猛地反应过来他这是又上当了,骤然抬头瞪向林清,却只对上林清斜勾的唇角,仿若在嘲讽他的优柔寡断。
机会本就稍纵即逝,谁犹豫谁倒霉。
这会再说是从窗户看见的,就过于牵强了。
张望呼吸开始气促,胸口快速起伏着,拼着劲压下头,“还真是什么道理都让国公爷给占了,既然非要将这命案叩在老奴头上,老奴认下就是,用不着阴阳怪气的。”
李明霄双眉一蹙,一脚踹在张望心口。
任张望武功多高,愣是不敢闪躲,连提气的胆子都没,一屁股跌趴在地上,又连忙爬起来扇着自己两巴掌,“是老奴嘴贱,请陛下饶命!”
李明霄道:“若人是阿清所杀,你又从何处看见?为何不曾阻拦?若人非丧命于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