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饶舌,有本事我们斗酒。”
“斗就斗。”
两个孩童说罢便各取酒杯,都不愿落了下风。
众人被新郎新娘各自的幼弟好勇斗狠的言谈举止逗乐了。笑着看他们各饮了几杯酒便夺去杯盏,将二人强行拖离人群。
与李家盛大的迎亲队伍相比,高氏的新宅子未免略显局促。可喜的是亲友的喧腾,竹杖的敲击,交错的觥筹,吟咏的雅趣弥补了这个瑕玷。
李世民行至中门时,新娘家中亲友早已将门紧锁。长孙无忌以竹杖敲击锁钥,示意李世民吟诗。
李道宗上前代劳:“锁是金钩锁,铜铁相铰过。暂请钥匙开,且放刺史过。”
李大志已经从初时被嘲弄的窘迫之中开解过来,便在人群中嘲讽道:“喂,你这诗文不逮意,重来重来!”话音刚落,却被母亲拿钥匙敲了头。
长孙青瑜警告儿子道:“适可而止,快点拿着钥匙去开中门。”
长孙无忌笑道:“文辞虽说粗鄙了些,却不失坦诚。大志,且为新婿掣去金钩锁,拔却紫檀关。”
新娘亲友拦在中门内外,假意以竹杖击打驱赶新郎,且打且退,口中却呼喝着,以壮声势;迎亲众人簇拥着新郎,毫不怯场,径直向正堂而去……——
作者有话说:根据有限资料还原隋唐婚礼
另外加一些自认为合理的想象(脑补)
不周全之处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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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催妆
当然这几十步路也颇费周折,至砂石坫时,咏诗,被批浮夸,罚饮酒,挨了长孙敏行的竹杖;至堂基,咏诗,被批流俗,罚饮酒,挨了长孙无忌的竹杖。
——两群人就似两股不同方向却意外相遇的风,在相互的拉扯中扭结、相斥、相吸,然后朝着同一个方向奔腾而去。
直至堂户,行障内外留守的长辈、女眷连同新娘都听到了那首格调平平,从新郎口中念出却充满由衷赞美的《至堂户诗》:“堂户策四方,里有四合床。屏风十二扇,锦被画文章。”
至此,弄婿告一段落。傧相张琮接引李世民进入正堂,先拜见新娘的叔父长孙敞。然后隔着行障问候新娘的母亲高氏等一众女眷。
新郎与诸位尊长行礼完毕,张琮向行障内外高喊道:“升——堂——奠——雁——”
王婉与阿彩便扶起膝盖已经僵直的长孙青璟缓缓坐在马鞍上。张琮向李孝恭示意新娘准备承将。李孝恭便抱起一双大雁交到李世民手中。
“朝着新娘剪影处抛掷,抛高一点,让行障后众人有时间奔跑承接。”李孝恭郑重嘱咐道。
堂中诸人也停止了喧哗笑闹,屏息凝神,等待雁落何处。李世民举雁向上抛掷,这一对被红色绫罗包裹的礼物在屏风上划出一道喜庆的红弧。
新娘一伸手,攫住了双雁,将这道红弧纳入怀中。被红绸裹住周身、被五色丝带扎紧了喙的大雁惊魂未定,既无法叫唤也无处扑棱。新娘轻轻抚摸过双雁后,便将这对忠贞的伴侣放在一个鎏金托盘中,等待催妆后夫婿家将雁赎回。
“新娘接住了!”
“新郎好身手!”
“大吉!”
围观者吵吵嚷嚷,有赞新郎投掷准稳的,有夸新娘动若脱兔眼明手快的,有赞美新人天作之合的。
李道宗和长孙无逸被青瑜安顿在靠近屏风之处休息,两人盘腿结跏趺而坐,吃着菓子喝着酪浆,笑嘻嘻地争辩着。
长孙无逸道:“你阿兄掷偏了,幸好我阿姊如鸾鸟轩翥,硬是把大雁给攫住了,才免得你阿兄丢面子。”
李道玄反驳道:“我阿兄才没有掷偏,就算你阿姊不伸手去接,那对大雁也会落入你阿姊怀中。”
“大言不惭!”
“你这措大读了这么多书,却一点不通情理,怎么专爱扫兴——我阿兄为了今日奠雁礼特意取了两头差不多大小的白鹅练过,怎会掷偏?”
见长孙无逸口中塞满油炸子,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毫无反驳之意,李道宗又说道,“索性与你言明,我阿兄在家掷鹅时,坐在行障里扮作新娘接鹅的人就是我啦!”
至于他阿兄在家中抛飞了白鹅导致他被鹅嘴啄脑袋,被鹅翅扇了脸的丑事,他自然不会说出来。
“啊,佩服佩服。”长孙无逸看着李道宗额角一道浅红的新伤痕,陷入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联想中。
他抹了抹满嘴葱油,压低声音指着手持酒壶的婢女道,“刚才的窟春好喝吗?你我再偷偷喝点可好?”
奠雁礼毕,李孝恭便带着夫家兄弟大声催促:“请新妇子登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