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咬牙切齿:“本官,冯京!”
呼呼一阵凉风吹过,场中氛围一时间又是紧张,又是尷尬,也不知是谁那么不懂事,居然噗吡一声笑了出来,这笑声就好像会传染一样,很快的,却是让场上眾人全都不知不觉间莞尔。
“原来你就是冯京那个奸贼。”王小仙扔掉鼓锤,一步步地爬下梯子。
“王小仙,你今日扰乱宫禁,就是要撒泼的么?平白污衊本官清白,本官今日,绝不与你干休。”
“好啊,冯京,你在江寧任职江寧知府之时,暗示手下为你的女婿富绍庭大开方便之门,又挪用公帑为其平帐,其中,光是府学修一项,挪用银钱就超过了五万贯。”
说话间,王小仙从怀中拿出一本帐册,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的直接甩在了冯京的脸上,而后高声道:“此乃江寧府帐册,以及江寧府內十名相关背吏的证言,要物证,江寧府也还有物证,人证物证俱全,你可是还要抵赖?你若不服,咱们將官司打到御前,叫官家隨意再派个钦差去看看便知。”
冯京见状,脸色腾得一下就殷红如血,要知道这可是公共场合,当著一大堆同僚的面呢。
“你你—你信口雌黄。”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冯京,你在江寧贪污的证据,我有的是,要多少有多少,但是今日不是跟你说这个的,这些证据,足以证明你冯京是一个人品低劣,贪財无度的小人。”
“现如今你亲自审理的案子,居然出现了如此巨大的紕漏,分明就是一眼看假,我看你不是蠢,分明就是坏,因此我猜测,这案子必然和你有关,你分明本人才是此案主谋,冯京,你通辽叛国!”
“荒谬!”另外一不认识的中年帅哥突然对著王小仙大声呵斥:“此案乃是枢密院监审,文相全程监督,如何会有什么错漏?”
王小仙:“谁知道这是不是官官相护呢?官家也是刚登基不久,我看也挺傻的,肯定是被他们两个所欺瞒了。”
这却是连著文彦博一块在骂了,恰巧那文彦博出来,听了这话脸色一时也是一片铁青,不过最终却也还是只能长长地嘆息一声,和身边人笑著打趣,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神色:“早听说这王小仙性直近癲,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吶。”
“放肆!!国朝重事,岂是你小小一个校对能够胡言乱语的?跟我走!”
依然还是那个中年帅哥,却是居然上前一把抓住他就拽。
“你谁啊?”
“司马光!我是你长吏!”
王小仙疯狗乱咬:“怎么,莫不是此案你也参与了不成?”
司马光:“你莫要狗咬吕洞宾,不管你到底想干什么,目的都已经达成了,还不快跑是等著挨板子么?咱们快走。”
王小仙这才恍然大悟,然后,开开心心的就跟司马光跑了。
骂完人就跑,真爽。
本来么,他敲这登闻鼓本来就是为了骂人的,一个文彦博,一个冯京,牵扯到了这么大的人物,他敲一顿鼓能有什么用,指望赵亲自审案么?
他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骂人,就是为了把事情搞大,把这件原本算是秘案的事情给搞得人尽皆知,至少是在官员之中人尽皆知,以產生巨大的舆论压力。
哪怕是八卦呢,只要这案子公开开来,不管他的猜测对不对,那个卖了神臂弓的到底是不是曹诵,卖弓的理由又到底是不是为了给曹评斗富擦屁股,都已经无所谓了。
有些事儿不上称没有三两重,上了称一千斤都打不住,杨金水的至理名言在宋代也是一样用的。
军中秘案么,文彦博和冯京一勾兑,赵装个糊涂,这事儿黑不提白不提的可能就过去了,但若是公案,大案呢?要知道北宋的皇权,从来都是薛丁格的皇权。
说大,一句话就能把宰相罢,军权更是从来没有交到过別人手里去。
说小,是面对士大夫这个群体时却总是不得不进行妥协,北宋的內阁一旦下定决心抱团,是真能让你这个官家的命令出不了宫门的,事实上要不是因为北宋的相权真的是大,赵他都上不来,
韩琦要是顶不住压力,现在在官家位置上坐著的,可能就是那个斗富放火的岐王了。
要知道北宋的士大夫阶层可不止是对宦官集体天然有著极大的敌意,外戚也是一样的。
他今天这一举动,就是为了开团。
只要闹得大了,他就不信后面会没人跟上。
冯京和文彦博没有政敌么?难道就没有哪个文官想搞一搞曹家这个外戚之家,以凹一下自己的清正人设么?高滔滔这个太后难道就不想对曹后这个婆婆落井下石么?
自古婆媳最难处,滔滔和曹后之间难道没有婆媳矛盾?
就比如,现下自己这个顶头上司,司马光。
虽然他也是第一次见人,但王小仙很快就意识到,其实这司马光看著是在骂自己看,但其实是在帮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