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荣春死死咬着牙,齿间渗出淡淡血丝,那双杏眼死死盯着李淮安,眼中情绪复杂难明。
她最终,一言不发。
只是倔强地,与李淮安对视,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
“混账东西!还不快回世子殿下的话!”
一旁,谢盛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连滚爬爬地凑上前,替谢荣春求饶。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小女无知!愚钝不堪!她懂什么?!殿下怎么会错?!殿下做的都对!千对万对!”
谢盛声音激动,语速快得几乎听不清,脸上涕泪横流,哪还有半分王府大管家的沉稳气度?
他一边磕头,一边急声道:“殿下英明神武!行事果决!这些年来,老奴……老奴早已看出殿下非池中之物!只是……只是碍于身份,不敢声张!今日殿下展露锋芒,正是我燕王府之幸!大干之幸!”
这番谄媚至极的话,他说得毫不脸红,甚至越说越顺:“老奴这些年,虽奉王爷之命照看王府,但心中始终是以殿下为尊!王爷……王爷远在南境,哪知殿下在京中处境?老奴虽愚钝,却也留了个心眼。”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讨好与急切:“王爷这些年来,所有从南境传来的密信、指令,凡经老奴之手的,老奴都暗中誊抄了一份!愿全部献给殿下……老奴往后,定当唯殿下马首是瞻!”
他说完,再次重重磕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等待着裁决。
李淮安静静听着,面上无喜无怒。
他看了看伏地不起、卑微至极的谢盛,又看了看依旧倔强沉默、却已眼神涣散的谢荣春。
一个为了活命可以抛弃所有尊严,极尽谄媚。
一个哪怕恐惧到极致,却还咬着那点可笑的自尊不肯低头。
真是不知死活。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
“管家。”
“至于谢夫子……”
他目光再次落在谢荣春身上,停顿一息。
“好自为之……”
说罢,他不再看谢家父女,转身,朝着内室方向走去。
“是!是!谢殿下恩典!谢殿下恩典!”谢盛如蒙大赦,连连叩首,大口喘气,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谢荣春依旧跪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父亲那番卑躬屈膝的话,像一根根针,扎在她早已摇摇欲坠的骄傲上。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所坚持的、所鄙夷的,在此刻,都显得如此可笑。
“至于姑母……”李淮安看向李昭澜,语气平静,“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姑母受惊了,早些回府休息吧。”
他没有说“恕罪”,也没有说“揭过”,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到此为止”。
但其中意味,李昭澜听懂了。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强撑着最后一丝尊严,转身,一步一步,踉跄却竭力平稳地,走出了梧桐居。
绯红宫装的背影,在明媚的阳光下下,显得格外孤寂,也格外……狼狈。
……………
皇宫,观星楼。
一位剑眉星目的青年,正垂着眸,眺望远方燕王府的一举一动。
他的脸色,由激动变得亢奋,又由亢奋变得失望,最终索然无味。
“唉……还以为他会把姑母一起杀了。”
青年喃喃自语,随后对着身后太监吩咐道。
“传令,今夜设宴,朕要宴请淮安和长宁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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