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托莎?”
“嗯——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西尔芙林抬眼看她。
“当然。”泉茜受宠若惊,要知道这个漂亮的金发探员几乎不会主动问别人问题,这样清澈的带着安静询问的眼神一般情况下只会对着他们的老大,也就是他的伴侣。
“假设你是尤兰达,你在童年时活在完全的黑暗中,要靠‘艺术’来支撑自己活着,这种‘艺术’却被所有人视为‘不详’、视为‘诅咒’,这个时候,你遇到了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孩,她不但不害怕你,还懂你,欣赏你的‘艺术’,同时还和你有着相似的经历,同样遍体鳞伤,同样被周围人视为‘不可理喻的怪胎’,你再不能在这个世界上找到和你如此相似如此合拍的人了。”
“她有精神病,这件事你知道,但你并不在意,相反,只有你能让她清醒,对于在这个世界上一无所有的你来说,她成为你唯一拥有的东西。”
“你们会拥抱,会牵手,这或许是你治愈她的方法,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也是你治愈自己的方法。冰冷的夜晚中温暖的拥抱,治愈的是两个人。”
“她让你不再孤独,你之前大概一直想自杀,她的出现给了你活下去的理由,你觉得她对于你来说算什么。”
“或者说,你会对她产生一种怎样的感情?”西尔芙林静静地看着她,观察着她表情的每一处细节。
泉茜抓了抓后颈肉,有些别扭地回答:“爱情。”
“但是你也知道,我是同性恋,尤兰达却不一定是。”
“当你在五六岁的时候就被身为男人的父亲侵犯,并且持续了将近十年,你还能对男性产生欲望吗?”
“不,不会,我只会看到男性的生殖器官就犯恶心,生出想剁掉的冲动。”泉茜坚决地说道。
“或许有人能从中解脱,但这其中一定不包括尤兰达,她是一个高傲的人,她不会喜欢上毁掉自己的东西。”西尔芙林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抓着阿瑞贝格放在自己腿上的手。
“她们留下的象征物里的心脏部分,也许就是这样平淡无奇地、难得世俗地表示爱呢?”
“这样简单又老套的关于心脏的浪漫联想,就是答案。”
“谁会不爱上一个懂自己关心自己爱自己给自己带来生命的希望的人呢,她是冰冷世界中唯一的温度,是自己的信徒,还是能和自己一起携手迈入地狱的人。”
“没有道理不爱上,这种爱情的到来是你完全无法抵抗的。”
西尔芙林垂下眼帘,浓密的长睫扇子似地轻颤,手指无意识地戳弄着阿瑞贝格的手背,眼神微微失焦。
阿瑞贝格偏头看向西尔芙林,大拇指上绕卷住西尔芙林的手指,他知道他在思考。
或者说在把别人的故事叠加进自己经历的情节里。
而这些情节与他有关。
西尔芙林确实如阿瑞贝格猜想的那样,想到了自己。
其实不单是莱托莎和尤兰达相似,自己也和尤兰达有些像。
不过是经历痛苦的种类不同罢了。
所以这是他最有代入感的一个案子,他对这些罪无可恕的罪犯似乎不再全是嘲讽与不屑、轻蔑与嫌恶,第一次有了类似同情和可惜的情绪?
虽然不多,但确实存在。
他想到了自己的爱情。
在经历了那些非人的实验与训练后,在被最亲近的人抛弃折磨后,在对整个世界感到失望、对所有美好的情感都不信任之后,他遇见了阿瑞贝格。
他让自己时隔多年再一次拥有了那么多美好的情绪,让自己不再是被“吊着”被迫生活,让自己也会满怀希望,也会期待下一天的到来。
而他居然相信,自己从今往后,都会幸福。
他相信未来,相信永远,或许开始“相信”的那一刻,属于西尔芙林的爱情就已经到来。
西尔芙林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幸运地能和爱人有美好的未来,但他也清楚,这样的幸运来源于他在人生最绝望最痛苦的时候一次无意识的选择。
他想,尤兰达和莱托莎大概不会有这种“相信”,这无关于爱情,只是因为选择。
相似的经历,他和尤兰达却走上了两种完全不同的道路,这两种道路也导向了两种完全不同的结局。
一个成为罪犯,一个成为抓住罪犯的人。
一个在不断逃亡,拖延着必死的结局;一个在伴侣的陪伴下从黑暗中挣出,拥有了缺失的爱意与温暖,拥有了幸福。
或许一切都在那条分岔路口上早有注定。
……
“尤兰达,我们不要再画继续画荆棘与玫瑰了好吗?”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一天,莱托莎突然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