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章轻轻叹了口气,气息微弱:“陛下……莫要怪罪太医。是臣妾自己……未能遵医嘱静养。”
张太医斟酌着词句,谨慎回禀:"回皇上,娘娘凤体此番损耗确是非同小可。脉象沉细,心脉虚弱,乃积劳成疾,邪气内陷之象。当务之急,需立时隔绝外务,静心安养,辅以臣等拟定的益气固本之方,再佐以天山雪莲、老参等珍稀药材温养经脉。若能彻底静养,使心神得安,气血渐复,假以时日或可渐趋平稳,凤体无虞。"
他顿了顿,又加重语气强调:"然此调养之期,少则三月,多则半载,期间万万不可再受劳心之事。若得静养,凤体自有康复之望;倘若再受惊扰,只怕病情反复,愈难调理。"
皇太极紧握着玉章的手稍稍放松了些许,但神色依然凝重:"既如此,便按太医所言。传朕旨意,即日起坤宁宫静养,一应事务皆由太子妃处置,非召不得打扰。"
"微臣领旨!"两位太医恭敬退下拟方。
雪融坤宁春熙满庭
数日后,一场大雪初霁,紫禁城的琉璃瓦上覆着厚厚的积雪。坤宁宫暖阁内,药香微苦,与地龙的暖意、熏炉的淡香交织在一起。玉章倚在榻上,面色略显苍白,太医刚诊过脉,嘱咐需静养。舒华侍立一旁,小心地奉上温热的参汤。
暖阁的门帘被轻轻掀起,洛博会走了进来。他刚从前朝议政处回来,朝服未换,肩头还带着从廊下走过时沾上的几点残雪。看到母亲苍白的脸色和榻边的药盏,他英挺的眉宇间立刻染上浓重的忧色。他快步上前,在榻前躬身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额娘今日感觉可好些了?"
玉章见到长子,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招手让他近前:"好多了,不过是些老毛病,劳你们挂心。前朝事忙,你也要顾惜自己身子。"她伸手想替他拂去肩头的雪沫,洛博会连忙俯身,让母亲的手能轻松够到。
"额娘安心养病便是,前朝有阿玛坐镇,儿与范先生等人亦不敢懈怠。"洛博会顺势在榻边的小杌子上坐了,目光仔细端详着母亲的气色,眉头微蹙,"太医怎么说?可开了新方子?"
"还是那些益气养神的方子,让静养。"玉章轻描淡写,不想儿子过于忧心。
洛博会闻言,眉头并未舒展,反而转向侍立一旁的舒华,声音放缓了些许:"太医可说了具体要静养到何时?这些日子宫里宫外的事务,都要辛苦你多担待了。"
舒华迎上他的目光,温婉一笑,轻轻摇头:"殿下言重了,这都是妾身分内之事。太医嘱咐,母后此番静养少则三月,多则半载,循序渐进,切忌劳神。"她说着,目光关切地转向玉章,"六宫日常事务儿臣定会多加斟酌,唯有紧要之事才来禀报母后。母后只管安心养病,万事有儿臣在。"
洛博会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赞许与感激之色。他注意到舒华眼下淡淡的青影,语气不禁带上一丝心疼:"你也要仔细身子,莫要太过劳累。若有为难之处,随时差人告知孤。"
"殿下放心,妾身省得。"舒华轻声应道,为他这份体贴心中一暖。她适时将话题引开,免得玉章听着反而操心,"方才御膳房送来新制的茯苓糕,殿下从议政处回来,想必还未用点心,不如尝一块垫一垫?"
洛博会这才觉得腹中有些空,却仍先看向玉章:"额娘可用过了?"
玉章看着长子与儿媳这般相互体谅、琴瑟和鸣的模样,眼中笑意更深,温声道:"我用过药不久,还不饿。你们小夫妻自去用些吧,不必都守在我这里。"
舒华却已亲自端来一碟精致的点心,先奉到玉章榻前:"母后虽不用,也瞧瞧这糕点可还入眼?"见玉章含笑点头,她才将另一碟送到洛博会手边的小几上,又为他斟了杯热茶。
洛博会接过茶盏时,指尖不经意触到舒华的手,两人相视一笑,暖阁内的气氛因这细微的温情而愈发融洽。
这时,瑚图礼端着一碟晶莹剔透的雪梨片,轻手轻脚地走到榻前。她今日穿着藕荷色绣缠枝莲的夹袄,发间只簪了支素银簪子,显得格外乖巧。"姨妈,"她声音轻柔,"您吃片梨润润喉吧!女儿特意用温水浸过,不凉喉的。"说着,小心地将碟子捧到玉章面前。
玉章心中一暖,接过碟子,拈起一片雪梨放入口中。清甜的汁水果然让干涩的喉咙舒服了些。"嗯,很甜,我们瑚图礼真贴心。"她笑着夸赞,伸手轻轻抚了抚女儿娇嫩的脸颊。
瑚图礼顺势在榻边的绣墩上坐下,细声细气地说:"方才女儿在廊下看见腊梅开了,特意折了几枝,已经让宫女插瓶了。等会儿摆在您榻前,闻着花香,心情也好些。"
正说着,暖阁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和奶声奶气的呼唤:"额娘!额娘!"五岁的福临像个小炮弹似的冲了进来,后面跟着一脸紧张的乳母嬷嬷。小家伙刚下学,听说额娘在暖阁,立刻就跑了过来。
福临一眼就看到倚在榻上的玉章,立刻扑到榻边,踮着脚,努力想看清母亲的脸:"额娘!您病了吗?福临给您呼呼,呼呼就不难受了!"说着,他真的鼓起小腮帮子,对着玉章的方向,认真地"呼呼"吹了几口气。
这童稚可爱的举动,让玉章的心都化了。她伸手将幼子搂到身边,亲了亲他光洁的额头:"额娘没事,福临的呼呼真管用,额娘觉得好多了。"
福临看到一旁的洛博会,立刻规规矩矩地站好,奶声奶气地说:"大哥安。"又转向舒华,"嫂嫂安。"最后看向瑚图礼,甜甜地叫了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