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他瞥见文官列中的周书砚。
对方微微蹙眉,目光沉静地落在他紧握的手上,那眼神像一汪冷水,瞬间浇灭了他的暴戾。
谢栖迟理智回笼,从上而下怒视着御史中丞:“你说本太子私吞军饷,有何证据。”
趴在地上的御史中丞膝行两步,将怀中账册高举过顶,声音因激动而嘶哑:“这是熙和十三年秋至十四年春的军饷记录,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太子殿下命人将原定发放给雁门关守军的粮草,私自调走!”
内侍将账册呈给永熙帝,谢乾宇翻开一看,只见泛黄的纸页上盖着谢栖迟的印信,墨迹饱满,不似伪造。
御史中丞又道:“臣已传讯过负责押运的粮官,他供称亲眼见太子亲信将粮草卸在了城郊庄园,那些粮草本该让雁门关的士兵挨过寒冬!”
“人证物证”俱在,仿佛谢栖迟真的是个罔顾军情、中饱私囊的乱臣贼子。
“放你娘的屁!”谢栖迟听得怒火中烧,忍不住一脚踹了上去。
永熙帝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住手!朝堂之上,岂容你胡闹!”
守在门外的侍卫立刻鱼贯而入,拔剑挡在谢栖迟前面。
朝臣中响起窃窃私语,看向谢栖迟的目光多了几分怀疑。
二皇子谢栖泽嘴角的笑意更深,三皇子谢栖睿也微微抬眼,似在欣赏这场精心编排的戏码。
永熙帝眉头紧锁,指尖在龙椅扶手上重重敲击,显然已动了怒。
就在他即将开口发落时,萧云行忽然心头一紧——他看见周书砚的指尖微微动了,那是他准备开口的征兆。
这呆子定是要逞能,可这种储位之争的浑水,岂是他一个病体能够蹚的?
“陛下!”萧云行抢在周书砚之前出列,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重。
“太子军功卓著,若仅凭一面之词便定其罪,恐寒了边关将士之心。此事牵连甚广,不如交由刑部、户部、大理寺三司共同复核,既显公允,也免了冤枉忠良的隐患。”
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对周书砚的担忧——他宁可让事情拖延,也不愿看见周书砚为谢栖迟涉险。
周书砚本已提气准备开口,闻言微微一顿。
他怎会不明白萧云行的用意?可正是因为牵扯太大,才容不得半分拖延。
虽然不知道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的手笔,但既然敢发难,必然早已布下后手,若交由三司复核,恐怕不等查清真相,关键账册就会被篡改得面目全非。
“萧大人此言差矣。”周书砚轻轻咳嗽一声,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军饷关乎边关将士性命,拖延一日,便寒一分人心。何况此事蹊跷,夜长梦多,恐生变数。臣愿领命,三日之内彻查账册,若查不出端倪,甘受革职之罚。”
他必须亲自掌控查案的主动权,才能护住谢栖迟。
站在前列的周知远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他没想到儿子竟会如此力挺谢栖迟,更没想到他竟能看透上位者的算计——看来那晚的劝说终究是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