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轰隆隆如火车过境。
“谁是黎可?”
她眼睛里有懒散的光,狡猾又无辜地弯起了眼睛,那是黎可的声音,“我不是黎可。”
他对黎可一无所知。
他跟她当过同学,他和她擦肩而过,他错过她的爱意,他忘记了她的样子,他不知道为什么遗漏了她。
他没有挪开目光,他极其笃定:“你是黎可。”
他后来很深刻地记住了她,朝夕相处,厮磨缠绵,她经历过很多事情,她有散漫无所谓的性格,有很直爽固执的脾气,有柔软妖娆的身体和变幻莫测的想法。
“你认错人了。”
她依然理直气壮地骗他,“我不是。”
他没有眨眼,用浓长的睫毛守住他的注视:“黎可,我知道是你!”
黎可。
洒脱的黎可,做白日梦的黎可,掉眼泪的黎可,牵着孩子的黎可,偷懒的黎可,可爱的黎可。
自始至终都在骗他的黎可。
面前的女人歪起脑袋,蹙眉问他:“你找黎可干嘛?”
“她以前给我写过一封信。”他把手伸进大衣,摸到那封带着体温的情书,语气很平静,“她在信的末尾说,说我随时可以带着信去找她,她说纸上的思想可以长存,记忆也可以长存,如果时机合适,她总会对着我微笑,愿意把所有的喜欢都给我。”
她挑着细眉,表情在这个时候开始惊讶怔住,而后愕然,最后瞠目结舌地看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封褪色成淡粉红信封,她似乎有些疑惑,又有些怀疑,但最终又不可思议地愣了许久许久,水晶般的眼睛渐渐泛出光亮,扯起嘴角想笑,又把笑容凝固在唇角。
那是当年她写给他的情书。
他扭头,面对整间酒吧的客人,清凌凌地开口:“抱歉,今天我付双倍赔偿,能不能请你们出去一会?给我们一些空间。”4
陈旧的信纸在他指尖展平,纸张有折痕也有发黄的污渍,时隔多年依旧能看出当年精心挑选的信笺和笔墨的配衬,清丽的字迹已经脆淡,但一字一句依然清晰。
他低着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男人的声线清柔温润,开始读上面的字句:
【Hi,贺同学,
这已经是我第九次重新提笔,因为不知道到底要说些什么,一封信的开头总是很难写,但我最终决定就这样吧,我不能这样无休止下去,毕竟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肯定已经知道这封信的主题,以及千篇一律的内容。
那天天气很好,我趴在走廊栏杆发呆,看见你在操场打篮球,心里本来不想看,最终还是转过了眼睛。
类似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好多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走在你身后会故意放慢脚步,听见你的声音会不由自主地回头,路过成绩榜会寻找你的名字,假装看风景也在看你,甚至发展到此刻一遍遍修改这封信。
虽然我不承认所谓的云泥之别,但我和你是截然相反的人,我有些糟糕也有些脾气,学习很烂又随波逐流,你看起来实在太好而我并不相信完美这个词,起初我对你的确有些嗤之以鼻,因为你无可挑剔的优秀和态度,因为你众星拱月般的光芒,因为你毫不在意被许多人羡慕和喜欢,因为你对我轻轻落下又转瞬即忘的眼神。
你对待人总会这种态度,目光似乎很认真专注,其实只是擅长伪装的客气礼貌,就像云朵在湖面的梦幻倒影,错觉那是真的云在青天水在瓶,让很多女生前赴后继地为你倾心。
我没有想到,某一天我望向天空也会湿淋淋地踩进水里。
认识你的时间越长,我可能是喜欢你好看的脸,喜欢你做每件事情说每句话的认真模样,喜欢你虚假地望向我的眼神,喜欢你对谁都毫不在意的态度。
而我意识到嗤之以鼻也许是另一种在意,我在意你从来不会在意我,喜欢一个人难免希望自己会被看见,我很想你能认真看看我、凝视我,甚至记住我。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怪异想法,也难以处理这种疑难杂症,而人一旦走火入魔就会怪象横生,街角摆摊的算命先生说我红鸾星动,企图高价卖我一条戴在手腕的红线,我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也许冥冥中是种注定,那也是一个苗头,如果你能认识红线,那你也应该真正认识到我。
也许我们可以坐在阅览室一起聊聊天,也许我们在学校遇见可以打声招呼,也许我们擦肩而过时可以顿住一秒脚步。
我为这封信犹豫了很久,但最终还是决定写出来,至于为什么不愿当面和你讲的原因,文字比语言更慎重,说出的话可以忘记,但写在纸上的思想可以长存,因此记忆也在长存,我认为我此刻的主动坦白是一件很值得的事情,对我这样随便散漫的人而言,这种事一辈子只会发生一次,无论我以后的人生如何进行,我大概不会再遇到像你一样的人,也不会再有这样坐立难安的感情,那我还是愿意把所有的喜欢都给你。
如果你已经愿意读到这里,我想在这里告诉你我的另一个名字——Li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