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心中隐隐约约的期待有些落空了,他垂下眸子遮住里面的黯然,手下从容的为他添水:“陛下不愿与谢珩官位,却要倚靠谢珩这点浅薄的才学。臣总得讨点什么,若是要臣心甘情愿地为陛下做事,唤声‘老师’,陛下不亏。”
萧璟并非不情愿,毕竟相比高官厚禄,放权给谢珩。一句称呼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可他心里隐隐的不舒服,因为书中原主和谢珩就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
书中未提过原主和谢珩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成为这种关系的,但,萧璟就是不舒服。不仅是书中的结局,也因原主和谢珩的关系。
他有些介意这句“老师”,想要抗拒这份命运。
“陛下,若是不愿……”
“老师。”萧璟忽然开口打断了谢珩,他的眸子也对准了谢珩的眼睛。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用最小的付出获得最大的回报,萧璟不是不知道。不过是句老师而已,既然叫了老师,他谢珩就得为他肝脑涂地。
说罢,萧璟却又别过了脸,原本淡了下去的耳根又红了起来。偏殿内的温度似乎在上升,否则,他为何觉得脸上有些灼热。
听到了期盼已久的称呼,谢珩捏着茶杯的手指颤了颤,有茶水从中倾泻染湿了他的手指。
谢珩放在杯子,将手指藏进袖口蹭了蹭:“嗯。”
“陛下知道朝中党派颇多,若是有一家既有权势又有财力,其他几家该当如何?”谢珩缓缓道。
“若是朕,当与之结盟一致对外,全力打压。再狠一些自然是趁其病,要其命,瓜分其权柄利益。”说到正事,萧璟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转回脸认真道。
谢珩点了点头,眸中流露出几分赞许:“嗯,制衡之术。所以谢珩将皇商权暗度成仓送予郭毅。”
“你莫不是骗朕?”萧璟眸中神色复杂。
他何尝听不出来谢珩的意思,但谢珩心机颇深,算来算去,一眼盯不住就会算计到自己身上。
“此举有四,一为投名,探其虚实;二为招风添堵,郭毅本就身居户部要职,如今家中亲眷还拿了皇商一职,权财都想吞下太过贪心了些;三自然是挑起党派之争,陛下坐在观鱼台之上,只需看着其他党派成为您手中匕首。而你只需在恰当的时候发布旨意,打压扶持皆在你手中。”
谢珩细细地为萧璟一一讲解,烛光之下的他太过认真,竟真像个倾囊相授的好老师。
听着谢珩抽丝剥茧的分析,萧璟的眸子亮了起来,现代词汇又一次脱口而出:“是不是先纵容垄断,再行反垄断。”
话一出口,萧璟便咬住了腮后悔不已,破绽本就多,他还如同个筛子,大漏特漏。
“嗯?”谢珩眯了眯眸子,眸中带着些打量和审视:“垄断是为何物,陛下口中总有些奇奇怪怪,臣前所未闻的新鲜词语。”
“没什么。”萧璟慌乱地避开谢珩的眼神,端着茶杯欲盖弥彰地喝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见他一避再避,谢珩垂眸藏起探究,轻笑了一声,声音中无悲无喜:“陛下有很多臣不知道的小秘密。”
“老师,也是。”萧璟咬了咬牙,抬起头直直地看着谢珩。
两个人带着刺的试探后,又都沉默了下来,偏殿渐渐被窒息感笼罩住。
许久,萧璟实在忍不住败下了阵,主动打破了这种僵局:“所以第四是什么?”
“第四,自然是为谢珩自己做图谋。”谢珩勾唇一笑,笑意不达眼底,心中漫上丝丝苦涩:“陛下用臣却不信臣,臣有抱负却无法施展,臣想要青云梯,付出什么……都可以。”
震惊于谢珩在自己面前的坦诚,萧璟又因谢珩话语中的怨怼和指控觉得气愤,分明书中他谢珩最后登上高位废黜处死了自己。他谢珩委屈什么,这般的人若压制不住必被反噬。
于是新仇旧恨一同塞满了胸口,萧璟语气也变得呛人了起来:“老师说话一向如此伤人?”
少年人直白的话语,伤人又伤己。
谢珩静静地瞧着萧璟脸上掩饰不住的委屈,指尖颤了又颤。他最终轻叹了一声,挪开视线平静地回答道:“陛下也是。”
站起了身子,谢珩将茶壶放回原位,做出赶人的架势:“陛下,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其他事明日再聊。”
被驱赶,萧璟心中越发委屈。眼睛酸涩,他站起了身子,语气生硬道:“那便祝老师今夜好眠。”
说罢,甩袖离开。
哪里好眠,谢珩看着窗外天光即将大亮又叹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