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还是没来,但卢答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进了帐,崔溯洄和楚恕之已经把软垫和牌收好了,新支上小桌,架起相机。
蛋糕被从角落提过来,亟待拆阅。
崔溯洄开相机,楚恕之拆餐具,卢答接过纸质生日帽,折好要替冉让戴上。不等卢答踮脚,冉让就弯腰低颈,把自己的头送到卢答手中。
冉让轻声问:“不生气了?”
卢答鼓起脸颊:“现在给你过生日比较重要。”
接着,冉让被七手八脚推到蛋糕前,他啼笑皆非:“我长腿了。”
他轻挑落丝带,蛋糕显露全貌。
托许多干冰袋的福,蛋糕完好无损,冒着寒气。表层的奶油裱花精巧繁复,朵朵香雪兰重叠,又各自开得娇妍。
中间是翻糖,一个酷小人抱着键盘,旁边围着三个小人,还有两条狗,吐着舌头,活灵活现。
蛋糕由卢答全权包办,冉让此时才看到蛋糕全貌。他呼吸一窒,情不自禁往卢答那边看,却什么话也说。
眼眶和胸腔都发酸发涩,像浸入柠檬温水,熨帖又酸胀。
崔溯洄和楚恕之一人拿拍立得,一人拿相机,提醒冉让不要动,记录下这一刻。
卢答还在低头帮冉让插着蜡烛,小声数着:“一、二、三……十七、十八。”
卢答很有仪式感,说是十八岁,那么一根蜡烛也不能少,蛋糕表面被插得密密麻麻,几乎成了一片蜡烛林。
卢答把打火机递给冉让,神采焕发,看上去比冉让本人还高兴:“寿星来点。”
楚恕之跑去关灯,掀起帐篷。
夜风灌入,蜡烛上的火苗被吹熄一瞬,又重新烧起来,甚至更为炽热。除了外面漫山遍野的月光外,这是唯一的光源,映亮围着蛋糕的四张脸。
每人脸上都带着笑,连冉让都是笑的模样,似冰河解冻。
“有点可惜呀,”卢答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很遗憾:“天气预报明明说,可能会有流星雨呢。”
不过,看见流星雨固然惊喜,没有却也不遗憾。卢答仰起脸看冉让,眼睛闪闪发亮:“许愿吧?”
冉让看着跃动在他眼底的火苗,闭上眼睛。
失去视觉时,听力格外敏锐。
冉让听见卢答在笑,听见他率先开口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崔溯洄和楚恕之也加入进来,三道不同的声线汇聚成河流,模糊掉特征,只剩下温暖的祝愿,和舞动在视网膜上的烛火。
不知为何,冉让闭上眼睛许愿时,想起了曾经的许多事。
其实冉让曾对生日并无期盼。
罗南青生他的时候差点难产,失去妻子的恐惧让冉毅德记了十几年,于是这天对着冉让横挑鼻子竖挑眼:“有什么可开心的?今天是你妈妈的受难日,你要永远记住这一天。”
罗南青捂住冉让的耳朵,皱眉:“你别这样说,小追诞生在今天,我很开心。”
母亲的怀抱柔软,芒果蛋糕香甜,哥哥递上礼物。烛火被点亮,冉让却开始觉得这一切无趣。
他知道自己的到来是个意外,最初不受期待,出生时又让母亲吃了大苦,父亲记恨自己,似乎也理所当然。
然而,冉让想,这是我能选择的吗?
如果我愿意,我宁愿做路边的一条野狗,在安安回家时绕着他的腿打转。他一定会把自己带回家的,冉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