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报答,凯蒂送了玛丽一双新靴子,并教她使用最新式的猎枪,打鹧鸪和在英格兰湖区泛滥的野兔。
这个金黄的秋季,凯蒂与玛丽成为了最好的朋友,她还从没见过有那么多活计要干的人。
玛丽每天陪伴她玩耍的时间有限,她总是要没完没了的放羊,捡拾牛粪,去喂牛,以及给羊剪毛,有的时候还得纺线,凯蒂都免不了帮她放过羊。
凯蒂觉得玛丽不应该干这么多工作,只不过她家里的兄弟姐妹都在欺负她,她的父母从来不尊重她。
但玛丽天生力气大,脑子很简单,不知道尊重和欺负这两个词应该怎么拼写,生活在原始社会一样的世界里,凯蒂总怒其不争,但她尊重人的不表现出来。
直到玛丽开始帮家里养猪,愈发没有时间出来玩耍,凯蒂就只能自己屈尊降贵,穿着自家公司生产出来,干净时髦的女士骑装,钻进猪圈找玛丽。
玛丽对饲养猪崽很有一套,这种熟悉程度,凯蒂觉得应该可以比得上她对法律的熟悉。
玛丽向她说,其实她如果想,可以不受家里人的指派,可是这个家里,只有她会好好的对待这些猪崽,为它们的健康和壮硕负责。
脑中出现这种问题,凯蒂从未有过,她十分担心玛丽的未来,她的未来里写满了一切,但没有她凯蒂什么位置。
凯蒂回顾此生短短的十几年,她有最好的父母亲人,也不缺事情干,不为任何生活发愁。
她理所当然的想到一直所接受的强者教育,直白告诉玛丽,她也应该主动选择人生,例如跟她一起去纽约上学什么的。
可玛丽思索了半晌,还是决定好好喂猪先。
“凯蒂,你摸摸它,虽然迟早成为烟熏火腿,可现在它是有温度的,我怎么能放弃?”玛丽馋馋地告诉凯蒂陈年烟熏火腿的味道一定美味,可事实上,她也没吃过。
凯蒂没预料到自己会那么生气,她觉得,怪物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心里只想着,一定要解决掉这个怪物。
于是,她开始在庄园里闭门不出,收拾准备去伦敦的行李。
只有傍晚与祖母在一起的时候,她会走出房门来,跟这位精力旺盛的老人家聊聊天。
凯蒂与祖母很是亲厚,她们没什么秘密,但凯蒂从来没有向祖母诉说过她对玛丽产生的那种奇怪的情绪。
凯蒂认为,这是一个需要她当做食物自我消化吞噬的食物。
祖母听完,却坐在她那把绣满花朵的路易椅上打哈欠,说道:“这个世界上除了食物,还有很多东西,所有的一切都有它的轨迹,如果你要干涉与你无关的轨迹,就要替它承担痛苦,但如果你已经因它而感到痛苦,那么……或许是毫无察觉的爱吧,爱是一切稀奇古怪的问题的答案……”
老太婆说着说着,莫名其妙开始打盹儿。
凯蒂听了,不明所以,她打算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可第二天,祖母却莫名奇妙的睡了过去,没有任何疾病的预兆,她只是看起来头发花白而已。
凯蒂的计划被打乱,她茫然无措的开始为祖母准备丧事,直到盖棺落土的时候,凯蒂还依旧觉得祖母只是睡了一觉,迟早还会醒来。
埋葬完祖母,凯蒂忙碌的彻底就要忘记了玛丽这个人,她跟随父母一起回国,继续在纽约度过了一个圣诞节。
父母的感情很好,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凯蒂会很有安全感,她像个小女孩一样,想要妈妈单独陪她睡一个房间。
埃洛伊斯自然会答应她这个要求,于是凯蒂在母亲充满香味的怀抱中怀念起在湖区的生活,她一五一十的告知妈妈自己十分想念那里。
埃洛伊斯还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难过,只能学习丈夫一直以来照顾小孩的样子地念叨着小不点,小青蛙,小宝贝,将她哄睡着。
小孩子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秘密。
凯蒂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她继续生活在温馨的家庭里,看着父母总像是新婚的人一样,他们说着说着什么东西,总能不由自主的大笑或者吻起来。
她恍惚之间,对他们之间这种亲密感觉的投射,就只能想起玛丽,她知道这不太正常。
几个圣诞节过去,凯蒂完成了大学里的学业,开始成为第一个踏足法院这样严肃之地工作的女士,纵然,这因为家族背景上达天听,阶级优势比性别更直接,她可以做任何事。
明白这一点之后,凯蒂没待多久,在一个春季前往英格兰西北部的湖区。
玛丽曾经生活过的农场已经无了人烟,世道乱的很,说不定是去南方做工人了,也说不定是上了战场。
凯蒂在村子里询问一些妇孺玛丽的消息,得知她如今在给村子里的兽医做助手。
湿润的空气,麦色石块砌成墙壁,低矮的乌瓦,谷仓门刷着白漆的房子,玛丽穿棕色棉裙,抱着接生出来的猪崽去烤火,她的样子看起来与小时候一点变化也没有。
凯蒂躲在低矮的石墙后,她任由稀里糊涂的东西在脑中略过,直到站的太久,玛丽咋咋呼呼跑出来大叫一声,将冒热气的猪崽塞进她的手中,又豪放地给她一个大拥抱。
“凯蒂!凯蒂!”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