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望的等待逼疯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公公!公公!”一名被他派出去追击的侍卫统领,满身尘土,气喘吁吁地冲进院内,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疲惫与亢奋的神情,“追上了!我们在五十里外的落雁坡,追上了郑氏的商队!”
“什么?!”冯保猛地停下脚步,浑浊的老眼里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抓住侍卫统领的胳膊,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变形,“人呢?可曾见到小主子?!”
侍卫统领被他抓得生疼,却不敢挣脱,连忙回禀:“属下等拦下商队时,郑益州和其夫人都在,但……并未见到小主子身影。
他们声称小主子并未与他们同行,商队中也未见异常。属下不敢擅专,已将商队扣在落雁坡,特来请公公示下!”
没见到人?冯保的心猛地一沉,但随即又被一股不肯死心的执拗取代。没见到不代表不在!那郑益州看着温文尔雅,实则心思深沉,岫玉那丫头又对宋昭护得紧,定然是他们将人藏起来了!
“备车!不!备马!最快的马!”冯保几乎是吼出来的,苍老的身躯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咱家亲自去!立刻出发!”
他不能再等,也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他必须亲眼去看,亲手去搜,哪怕将那个商队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要把宋昭找出来!
快马加鞭,尘土飞扬。冯保不顾年迈体衰,亲自策马狂奔,几十里的路程在他急如星火的催促下,竟比平日缩短了近一半的时间。当日头偏西时,他终于看到了被一众官兵团团围住、停滞在落雁坡下的郑家商队。
商队规模不小,几十辆大车首尾相连,驮马低声嘶鸣,伙计和护卫们聚在一起,脸上带着惊疑和不安,目光都集中在队伍前方那对气质出众的夫妇身上——正是郑益州和岫玉。
郑益州依旧是一身靛蓝长衫,面容平静,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被无故拦路的无奈。
而岫玉则站在他身侧,双手紧握,脸色有些发白,眼神中透着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冯保勒住马缰,几乎是滚鞍下马,脚步踉跄了一下,随即在侍卫的搀扶下站稳。
他顾不得整理凌乱的衣袍,也顾不得喘息,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郑益州和岫玉,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沙哑和毫不掩饰的逼问:
“郑老板!郑夫人!咱家问你们,宋昭宋内侍,现在何处?!”
岫玉看到冯保亲自赶来,心知事情已然败露,或者说,冯保已经认定了与他们有关。她下意识地抓紧了丈夫的衣袖,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什么,却被郑益州轻轻按住手背。
郑益州上前一步,对着冯保从容一揖,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卑不亢的镇定:“原来是冯公公亲至。公公此言何意?宋内侍不是应该在凉州行辕,随侍陛下左右吗?为何向我等询问他的下落?”
冯保死死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心虚或破绽,但郑益州的目光坦荡如水,竟让他看不出任何异常。这反而让冯保更加确信,此人城府极深。
“郑益州,咱家没空跟你打哑谜!”冯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骨的寒意,
“小主子昨夜自行辕失踪,有人见他最后是往你们榆林巷的住处去了!而你们的商队,恰好在昨夜连夜出城!天下哪有这般巧合的事?!说!是不是你们将小主子藏匿起来了?!”
岫玉闻言,脸色更白了几分,眼中瞬间涌上了泪水,既是担忧宋昭,也是被冯保这凌厉的气势所慑。
她忍不住开口道:“冯公公!昭弟他……他为何要离开行辕?是不是陛下……陛下他……”她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陛下洪福齐天,已然无恙!”冯保厉声打断她,目光如刀般刮过岫玉的脸,“倒是你们,怂恿蛊惑小主子私自离宫,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现在把人交出来,咱家或可在陛下面前为你们求情,若再执迷不悟……”他冷哼一声,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郑益州将岫玉往身后护了护,面对冯保的威逼,神色依旧平静:“冯公公,您的心情在下理解。但此事确实与我等无关。
昨夜商队出城,乃是早已定下的行程,文书齐全,货物、人员皆与登记无误,守城官兵皆可作证。内弟宋昭身份尊贵,我等商贾之家,岂敢擅自藏匿?
公公若是不信,尽管搜查便是。”他侧身让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坦然无比。
冯保看着他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中怒火更炽,但也知道光靠逼问无用。他阴冷地笑了笑:“好!好一个尽管搜查!那咱家就亲自搜给你们看!”
他猛地一挥手,对身后的侍卫们下令:“给咱家搜!一辆车一辆车地搜!一个箱子一个箱子地给咱家打开!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包括所有人身上,都给咱家仔细搜检!注意些,莫要损了货物。”
他特意补充了最后一句,终究是存了一丝顾忌,不愿将事情做绝,也怕过度毁物反而显得自己无理暴戾。
“是!”官兵们得令开始行动。
顿时,落雁坡下乱成一片。士兵们动作迅速掀开油布,将箱笼逐一卸下,打开锁扣,仔细翻检里面的货物。
丝绸被一匹匹抖开,瓷器和药材被小心地取出检查后再放回。虽然难免造成混乱,货物堆放得七零八落,但确实避免了不必要的损坏。
冯保则亲自带着几个心腹太监,径直走向郑益州和岫玉乘坐的那辆最为宽敞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