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周类与索弜的故事(二)
从灵石仓出来,渡过汾水,“母亲”阿更就以火神蒙鬲之名,任她为部落的“大姐”,协助“母亲”处理族内一切事务。
仿佛上天有意给博隐部更多的灾难,就在他们出走的第二天,雪开始大了起来。
回想起在漫天大雪中走过来,大姐仍心有余悸。
漫天飞雪,朔风肆虐,迷乱得睁不开眼,能看到的便只有眼前的几步。但还是得走,只有死亡才能让她们停下脚步,而停下脚步,等待她们的也只有死亡。
雪很厚,踩在雪上,便深深地陷了进去,几近没膝,要高高抬起,才能迈出下一步。雪粘在鞋上、裤管上,慢慢融化,慢慢渗入,变成刺骨的寒。
不断有人倒下,从灵石仓出来的四百人,好不容易在芮方北边的一个空无人烟的村邑住下,清点人数,只剩三百一十二人,其中成年男丁二百一十人。
大姐听到这个数目,黯然了好一阵。大姐把数目报给“母亲”阿更时,十二岁不到的“母亲”大哭。“母亲”在大雪途中已经冻掉了左脚的小脚趾,但坚持着没哭,听到这个消息时,却哭得大声。
博隐部在灵石仓的这些年,从七十多人,迅速增长到了四百多人,其中大部分,是亚羌以实力引得三个流散部落的归附,鬲地守师也主动融入进来不少军士。其他的则是通婚换回的、零散归附的,以及这些年生产的孩童。
而这次死在路上的,大多数就是这些孩童。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不久,甚至来不及为他们检拾柴薪烧一堆火,只有身衰力竭倒地后,在部落筮比轻声的几句吟唱中,便匆匆离开这个世界。
正是这一场大哭,大姐觉得“母亲”已经真正长大,可以承担起部落的责任了。
这个空****的村邑应该是被洗劫了的,偌大的村邑没有人,也没有牲畜,只有破旧衰败的木屋或土屋。
在村后靠山的土坡边上,族人找到了几孔窑洞,虽然同样的破败不堪,但胜在防风,于是便成了“母亲”和几个部落头人的住所。
村邑虽大,但却不够三百来人住,在争夺住的地方上,两个归附的部落间发生了一些小的纠纷,还好大姐及时赶到,没闹出人命。同在博隐部,若是结下血仇,她无法想象今后该如何相处。
“部落该要一个元节了。”在安排好住的地方后,她单膝跪在“母亲”的前面说,也不管年幼的“母亲”能不能听懂她说的。“只是我不知道该要谁来。”
“那就不选!”“母亲”用食指抚摸黑色颈饰上的琥珀。“直到你知道要选谁的时候。”
大姐默然,然后想起亚羌曾对他说的那些话,她想那些话中一定有什么能够解她目前之厄,但她抓不真切。
她忽然有些兴奋,急切地要一个人静思,好好想想,她刚刚想到却没抓住的究竟是什么。
她在“母亲”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蒙鬲在上!”
“蒙鬲在上!”“母亲”轻轻地回道,她竟在“母亲”犹显稚嫩的声音中听到了慈悲。
她走到屋子的另一头躺下,闭目想着她的弟弟——博隐部的元节,曾经的亚羌对他说的那些话,希望从中抓住什么。
黑夜中,村邑的喧闹渐次平息,偶尔有一两声儿啼。窑洞内“母亲”的鼻息平稳而微,外面大雪仍簌簌而下,一切响动反而把屋内衬得更加宁静。
大姐的心却颇不宁静。
在漫天大雪中行进,族人只求向前,只求能找一处可以长久落脚之处,只要吃食不断,自然不会内讧。而这无名村邑虽然拥挤,却算得上一处长久落脚之所。才来第一天,便闹出纠纷,族人之间也拖刀相见,这是大姐不愿见到的。
最关键的,任谁坐大,最先受到威胁的定是“母亲”和她这个大姐。
也许不是“母亲”,每个部落都需要一个“母亲”。受到威胁最大的,不是别人,是她自己。
她回想着弟弟和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在簌簌落雪的静谧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她就起来,用一块石子在地上画了很久,然后起身,叫人找来十个平日颇有影响的族人,告诉他们,部落需要选七个“小亚”——小亚是大商的军职,在灵石守师中,只有羌丙才算得上是小亚。只是大姐一时想不出更好的,便借了这个名。这八人久居灵石,知道小亚乃是军职,且职阶不低,并无异议。
八个人中选出七个,会有三人选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