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站在法院门口,风从背后吹过来。她抬手把长发别到耳后,珍珠母贝胸针在阳光下闪了一下。程雪阳走在她前面两步,手里抱着文件夹,步伐稳定。
他们穿过安检门,金属探测器发出提示音。沈知微停下,取下手表和胸针放进托盘。她看着它们滑进传送带,没有说话。
法庭在三楼,走廊很安静。两侧墙上挂着法律条文的铜牌,字迹清晰。程雪阳推开旁听席后的门,侧身让她先进去。
前排已经坐了几个人,穿着西装,拿着录音笔。许清和不在其中。沈知微认出几个财经媒体的记者,还有证监会派来的代表。她低头看了眼手表,九点四十五分。
“庭还没开。”程雪阳低声说,“任远舟的律师团要求延迟十分钟,说当事人交通受阻。”
沈知微点头,走到证人席附近的位置坐下。她的视线扫过空着的被告席,桌面上放着编号为“3”的案卷标签。
程雪阳打开文件夹,抽出一叠打印件递给她。“这是十二个账户的资金流向图,我标了颜色。红色是主控账户,蓝色是接盘方,灰色是洗钱通道。每一笔交易都对应后台日志时间戳。”
她接过纸页,手指划过其中一行数据。数字排列整齐,但能看出规律——连续三天,在下午两点零七分,同一组账户同时下单卖出“云光动力”股票。
“这些账户名义持有人是谁?”
“六个是空壳公司法人,三个用已注销身份证开户,剩下三个是境外离岸身份。”程雪阳说,“但我们调取了生物识别记录,每次登录操作时,都有任远舟的面部识别匹配信息。最后一次是在去年十一月五号,操盘室监控拍到了他本人。”
沈知微把资料放在腿上。心跳开始加快。
画面浮现。
一间暗色房间,灯光偏冷。大屏幕上跳动着绿色股价曲线。任远舟坐在中央位置,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握着咖啡杯。他笑了一声,声音不大,却盖过了键盘敲击声。
“市场规则?”他说,“我就是制定规则的人。”
他说完这句话,转头看向操作员。“继续压单,每五分钟抛五千手。我要让散户以为崩盘了。”
画面消失。
沈知微眨了眨眼。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平稳而清晰。
程雪阳看了她一眼。“你看到了什么?”
她没回答,只是把那张资金图翻了个面,指着他标记的某个时间节点。“这里,十一月五号下午一点五十八分,他还没进场,但第一笔异常交易已经发生。是不是有人提前执行指令?”
程雪阳皱眉,拿回文件看了一眼。“这个细节之前没注意。系统记录显示,初始指令来自一台内网终端,IP地址属于他的私人办公室。如果他在那个时间点不在现场……那就只能是远程授权,或者有人代签。”
“不是代签。”沈知微说,“是他自己下的命令。他习惯提前布局,喜欢看别人按他的节奏走。”
她说完这句话,抬头看向被告席入口。
门开了。
任远舟走进来,穿深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他没戴手杖,也没戴金丝眼镜。走路时肩膀挺直,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沈知微脸上。
两人视线相交一秒。
他移开了。
法官宣布开庭。
公诉人起身陈述案由:远舟资本实际控制人任远舟,涉嫌通过十二个关联账户操纵“云光动力”股价,造成市场剧烈波动,非法获利二点八亿元。证据包括交易日志、服务器访问记录、资金闭环路径及多名证人证词。
随后,程雪阳作为民事诉讼代理人提交补充材料。他走上发言台,语速平缓,逻辑清楚。
“我们掌握的证据显示,这十二个账户虽登记在不同主体名下,但存在高度协同行为。其交易时间集中、方向一致、价格偏离市场均值。更重要的是,所有关键操作节点,均与任远舟本人活动轨迹重合。”
他播放了一段视频。画面是某证券公司数据中心的监控截图,时间标注为去年十一月五号下午一点五十六分。一名男子刷卡进入权限区,面部识别结果显示为任远舟。
接着是一张热力图,展示当天该股卖单分布情况。峰值出现在两点零七分,持续十七分钟。
“在这段时间内,十二个账户合计抛售两千三百万股,占当日总成交量的百分之六十四。”程雪阳说,“而在此之前,这些账户曾累计买入该股长达六个月,建仓成本约三点七元每股。事发当日收盘价跌至一点九元,次日开盘直接停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