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匆忙的架势,在他人眼中,也只是受够船上生活,未惹任何嫌疑。
只是,之前共事的漕丁见状,骂她太过无情。
佟惜雨深以为然。
下船,她寻一家客栈,定一间上好厢房,呼呼大睡。
的确没什么可担心之事。
暗卫紧盯码头,佟惜雨让他们若有余力,需帮扶去世的漕丁安葬。她下船前询问已死漕丁的家庭情况,让暗卫传信,求冯砚修帮忙照护其家人。
目前就等暗卫追踪后,传信给她。
仲春时节,桃花灼灼。
佟惜雨醒来已是黄昏,上灯时辰,桃枝临窗。她打开窗,一股清淡的甜香随风吹来,心情大好。
如此美景,若饮一杯竹雪酿,堪称完美。
然斯人已逝,竹雪酿常埋佟府院内,她在异乡,突然有些伤情。
若时间能抚平伤痛,她真希望日子能走快些。可年岁大了,她又怕忘却至亲。
佟惜雨让人送来笔墨,细细描画,夕阳将轩窗染成橘红时,日暮倚修竹①的美人。
晚膳未用,佟惜雨将墨画晾在窗前桃花下,收到讯息:
“青石坊佟家大院。”
她死死捏住纸条,几乎目眦尽裂。
宁亲王怎么能?!
他怎么敢?!
你永远都想不到,一个人能坏到何种地步。
灭门那年,佟惜雨势单力薄,任佟氏旁支占了佟宅,接管佟家生意。
留给佟惜雨的,只有京城的佟府宅子。
这些年,佟氏式微,早不做制笔,转向漕运营生。没想到,佟家做的居然是这营生。
任仇人做父,替仇人准备谋逆军备。
怒火中烧,佟惜雨出客栈,直奔青石坊。
庭院深深,张灯结彩,若非清明在即,佟惜雨还以为他们要办喜事。
青石板铺就的深巷里,一辆辆马车停靠其中。韵州佟家的庭院后门大开,一溜人扛粮袋,搬运木箱,训练有素地朝里运输。
佟惜雨隐在暗处,握拳冷脸旁观。
待到三更过,万籁俱寂。
佟惜雨轻车熟路,走到佟家地窖,那里有明州运来的军火。
地窖门没锁,她推门而入,平淡点了火烛,刀刀划开一袋袋粮食,粗糠陋米哗啦啦自豁口撒出,露出黑黝黝的火药麻布袋。
她漠然将手中烛火抛出,意欲炸了整座地窖,乃至整个佟家大院。
突然,一黑影自身前飘过,稳稳接住那根火烛,轻轻落在佟惜雨面前。
“你……”
佟惜雨方醒神,望向本不可能出现之人。
那人神情冷极,拽住她胳膊往外走。
佟惜雨这才发现,地窖里还有一批人隐在角落,在他们身后默默收拾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