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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道五十三次1(第2页)

话题就此打住。

我们离开店铺的时候,先生向我补充说明:“在这东海道,有许多可以称为‘妙人’的人。”

小径左右两旁丛生的竹林愈来愈茂密,不久,两座小山耸立在眼前。先生说明,那是天柱山跟吐月峰。我父亲是个有洁癖的人,每天早上都叫我清理烟灰缸里的灰吹[13]。父亲起得早,我总是硬撑着睁不开的眼皮,用磨刀石把灰吹磨一磨,父亲则坐在客厅里,把烟斗放在膝上,安静地等着我。我慌慌张张地拿过去,父亲则会蹙起眉头,退还给我。我只好再磨一次。当时,倒着的灰吹口附近,手指拿着的地方,有一个已经磨损的烙印,烙着“吐月峰”[14],这个字眼总是映入我的眼帘。竹子的色泽宛如被春阳柔和照亮的天空,这几个字优哉地躺在上面,正在气头上的我觉得它更面目可憎了。

将灰吹的口磨得光可鉴人,过了父亲这关的时候,父亲会说“谢谢”,把它插进烟灰缸里,点燃烟管,说着:

“托你的福,可以抽上一管清晨的美味香烟了。”

这时,父亲会对我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

自从母亲过世之后,他一个男人在女佣、帮佣的老婆婆及部分门生的协助之下,将我一手带大,除了研究古文物的乐趣之外,父亲的人生看起来似乎已经没有意义,万分寂寞。然而,以前的人不知道如何表现心里的关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晨间,他在打扫干净的客厅里,沉浸于幽寂娴雅的心境中——那是敞开自己心房的唯一方法,只有借着这个机会,才能对女儿报以微笑,坦白地表现父爱。自从我懂事以来,便觉得父亲很可怜,我尽己所能,想办法将灰吹洗干净。后来,我也觉得烙印在灰吹上的“吐月峰”这几个字蕴含着让这可怜之人喘口气的意义。

待我和先生的婚事定下来之后,从那天起,父亲就让门生接下清洁灰吹的工作。我觉得有点儿遗憾,于是说:“我帮你洗嘛。”他还是说:“算了。”怎么也不肯让我碰。他也不再让我画参考用的写生画和缩略图了。他应该是认为女儿已经是养子的人了。老派的父亲实在是太固执了,害我偷偷掉了不少眼泪。

相对于周遭带点圆弧的平凡地形,天柱山与吐月峰十分突兀,特别引人注目。然而,山势却非笔直矗立或高耸入天,全都是宛如斜肩一般的柔和曲线。这不自然的模样,让两座山峰看似人工庭园里的山,与山脚下的茅屋草堂,共同构成一幅画,逐渐逼近我们的眼前。

走进柴门后,有一座雅致的庭园,在兼具寺庙及茶室风格的房子入口,挂着一对古趣盎然的对联。对联写着:

初园之竹生嫩叶,

山樱之色成红霞。

看来先生对这里十分熟悉,拉开柴门,引领我走向中庭,在那里把我叫住,一起进入草庵。屋子里只零散地放着制造灰吹的工具及竹材,不见人影。

先生毫不在意,继续往里面走,对着排在架子上的宝物,命我“把它画下来”。那是一休[15]用过的铁钵,还有顿阿弥[16]塑的人丸[17]木雕像。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笔,开始画图,先生则拿起掉在地上、被淘汰的新灰吹,抽起卷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说话。

“创建这座草庵的宗长[18],连歌方面是宗祇[19]的弟子,禅宗则是师从一休,不过连歌师的知名度比较高。他原本是岛田人,那是往前走的第三个,晚年,在斋藤加贺守[20]的庇护之下,从京都东迁,在这里定居。据说庭院仿造银阁寺,规模较小。

“到了室町末期,在乱世之中创作连歌这类没用的文字,可是一件趣事,在东国的武士之间十分流行,真是奇妙。当时有个从京都下乡的连歌师,附近的城邀请他共同创作连歌,请他担任发句[21],而且,那也是个明日即将出征的城,竟邀请他参与宴席,请他写旅行记录。日本人对风流雅事,也许拥有与众不同的精神吧。”

先生说,有些连歌师利用职业之便,成了京都对关东方面的间谍或密探,宗长一定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以太田道灌[22]为首的东国城主们,都是风流雅事的热切拥护者,因此,连歌师的文章留下不少当时东海道的风景。

相较之下,我认为宗长这个连歌师,虽然来到关东这个无比宽广的大自然中,对没落的京都文化仍然难以忘怀,好不容易找到这两座类似上方[23]自然环境的小山峰,在山下过着宛如小蜗牛般的生活。我开始对宗长的这种生活,感到一股如同楚楚可怜少女般的爱怜。我当下打定主意,等我们离开的时候,要再次造访仿银阁寺的庭园,将天柱山、吐月峰瞧个仔细。

先生在新的灰吹里塞了一点儿钱,放在工作室入口的门槛上,笑着说:

“凡事靠灰吹。这就是禅或是风流雅事吧。”

“走吧,接下来是宇津山峰,就是业平[24]诗中‘骏河宇都山脚处,现实或梦不见君’的宇津山。上坡有点儿辛苦,把你的东西放在这里,我帮你拿。”

行经隧道时,火车正好开过来,把现代的烟雾吐在我们身上,接下来进入与现代完全绝缘的古山道。小径左右两旁全是茂密的森林,我们在山崖边蜿蜒前进,偶尔会被树梢的叶片遮住视线,前方昏暗不明。来到这个地方,空气冷冽,右侧奔流的溪水声突然拔高。不知是什么鸟在啼叫,发出宛如摩擦陶瓷器碎片的尖锐鸣声。

我回忆起以前看过的戏,默阿弥[25]作的《茑红叶宇都谷山峰》,其中杀死文弥的那场戏,以订婚男女的初次旅行来说,先生选了一个不太浪漫的舞台,我有点儿害怕地跟在先生后头。

先生经常停下脚步,用洋伞拨开草叶,提醒我说:“离它远一点儿。”常能看到齐腰深的草叶上趴着大个的蛤蟆,与我近在咫尺。尽管我处于惊惧之中,仍然不可能没发现自从先生走进这条古山道之后,仿佛变成另一个人,朝气蓬勃,脸上充满生气。他挥舞着洋伞,张开手臂,扯下山白竹的叶子。他轻巧的身段,宛如少年,也像是走进自己领地的园主,悠游自在。他经常询问我的意见:

“东海道很棒吧?”

我只能回答:

“还不错。”

我突然有个念头,像我这种浸**于古典之中的人,是不是也有在古典之中追求浪漫的本能呢?进入另一个天地的机会来得太急,我竟忘了疲惫,只能加快脚步,跟着先生走,终于来到山谷里的一方平地,那里有两三户人家。

“许六[26]诗里有‘缩水十团子,秋风瑟瑟吹’,这里就是卖十团子的地方。”

先生说着,让我在一家摆着传统零食、吊着草鞋的店门口休息。

我们喝着老板娘端来的浓茶,这时老旧的拉门打开了,一名穿着毛料外套的中年男子走出来,向我们打招呼。

“嘿,怎么这么难得?”

先生回答:

“哦,这不是作乐井先生吗?你还在这一带啊。方才在丸子,正要进山的时候,就听说你的事了。”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我想起江尻[27]还有工作忘记做了。这下非回去一趟不可了。我刚才在店里一边喝酒,一边想着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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